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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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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长安城中的玉价居高不下，小家碧玉精致的梳妆盒里，哪一个不是备下了几枝别样的玉搔头，明黄、浅绿、羊脂白……瞅着四下里无人，萝消然坐在铜镜前，嘴角勾起一抹莹莹笑意，依次簪在了黑鸦鸦的发间，呆了，明眸皓齿倒也美丽。有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嫌玉搔头让宫女给戴的没有了灵气，李夫人云鬓间的发簪改用象牙了。象牙，可能么，也只有她了。铜镜前的女子怅然叹息，伸出了纤纤素手拔了下来那一根根的玉簪，幻想着风情万种的美丽。
李夫人真是雪为肌肤玉为魂的女子，后宫佳丽三千，凭什么她就能专宠于一身。不仅是市井流言，恐怕百年之后的史家也是这样说，因为她的哥哥，名叫李延年的宫庭乐师为其所作之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可是萝不信，她是她的师姐，同年同月同日生，萝比她早了一个时辰，教坊内的好姐妹。所以她不信，李夫人不是那种搔首弄姿的女子，若是搁在自己身上可能就不一样了，萝心里常这样想，我还是很会做女人的，但是没有一个好哥哥可以引荐。
论起来也很可怜，纵然是萝也不知她的本名，只知姓李，不知皇帝私下里怎样称呼。绝世而独立才是李夫人真正的秉性，唱也好，跳也好，任凭客人拍红了手掌，吼哑了嗓子，她总是形容寡淡，提不起一丝丝兴趣。可客人们就是喜欢她，听说，皇上前往建章宫就寝的当晚，一时间头皮发痒，她只是随随便便拔下头上的玉簪，由着皇上自个挠去。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瞬间，皇帝眼都瞪直了，从此圣眷日隆。宫女争相效仿，玉簪也不叫簪了，叫玉搔头。
萝站在弱水河畔，心里浮动着莫明的感觉，她自己无法形容明白，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既生瑜，何生亮之叹，于是她一头栽了下去。
所以萝现在是个女鬼，艳丽的鬼，沿着三千弱水漂流，皇宫的生活真得就那样好吗，可以象牙做篦梳，只要皇帝喜欢。她想亲自去看一看，这就是做鬼的好处，可以随心所欲到自己想要的地方，不像人分了三六九等。萝现在是自由的，只要不离开水面，那具皮囊烂就烂了吧，也没什么可惜。总算是义无反顾了，做鬼。建章宫是一定要去的，听说有个太液池，他们常去。萝从来也没有想到巫蛊鬼神可以自由出入帝王之家，生前讨来的隐身草也没用上。她悄悄地寄居在石鲸之下，权且安身。
玉搔头，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戴了玉搔头，这里的女人莺莺燕燕，环佩叮当，挥起的罗帕比天边的彩霞还要艳丽，到底是皇上的女人，言谈举止都比红袖坊的女人优雅。李夫人还会想起红袖坊的日子吗？对于她或许是最不堪的回忆。萝急于想知道她的心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姐姐的位置，分别不过半载，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她的心里这样想着，耳边仿佛听到一个男子“哧哧”的笑声。
萝吃惊地抬头，岸边有个黄衣男子负手而立，嘲弄的眼神透过水波看着自己，不由慌慌张张潜入了水底。她曾听有个小宫女恭敬地叫他“东方大人。”东方大人……，难道是东方朔吗？这个了不起的男子，如果与自己为敌，只怕是凶多吉少，……倒也罢了，只是面都不曾见过，就这样灰飞烟灭，岂不冤枉。萝泪流满面，忍不住回头，然而东方朔的眼神似乎已不在她身上，一株青青绿绿的草飘在水面，透着幽香，她大着胆子悄悄浮了上去，拿了那草，不为什么，只是想看看这个神秘的男子。顺着他的眼光，萝看到了一个长长的飞阁，听说直通未央宫。
究竟也没有事情发生，萝在水底生活的很好，就是寂寞，想着李夫人与皇帝是何等的缠绵，就像蚂蚁在咬着她的心。那株草在水底发着幽幽的光。萝累了，缓缓进入梦乡……
萝站在窗下，看着里面的成群的宫人围着一个胜妆的年轻女子，“你们都退下吧。”女子的声音懒懒地。“是”宫女齐声应着，却没有退下的意思。“嗯，你们也累了。”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皇上今晚要来夫人宫中就寝，奴婢们伺候着。”“该来，皇上自然会来，……”宫女徐徐退下。
空旷的屋子层层罗帐，罩着一个素衣高髻的女子，只见她随手取下绾在乌发的象牙篦梳，撂在了梳妆台前，滚滚青丝如波涛在其脑后荡漾。萝闪身进去，问道：“妹妹一向安好。”这个年轻的女子就是李夫人，她吃惊地看着萝，嘴角欣起丝丝笑纹，“是萝姐姐，可想死妹妹了。———不知姐姐如何寻来这不见人的地方。”萝笑而不答，只是说，“为何你一个人独守空房，他呢？”
人人都说李夫人独得帝宠，看来传闻不可信。
“他在延年哥哥那里，”李夫人嗫啜着，“皇上准备在建章宫中迎神，因此不近女色。”“哦，是吗？”萝戏语，“延年哥哥，你叫着倒是满亲切，就是他送你到这里来的……”李夫人红了脸，没有言语。
只有萝最知道她的底细了，李夫人想，口里却说，“姐姐此次来访，妹妹定当全力招待，只要你，满意。”萝微微地笑，看着李夫人，她真傻，难道不知自己是死了的人？在萝的眼里，因为自己的冰寒之气，屋里的烛光都暗淡了许多。她说：“姐姐倒想有个象牙簪发呢，也只能如同寻常女子插个玉搔头罢了。”
“夫人安歇吧，我去看看你那位好哥哥。”萝在李夫人的眼下凭空消失，也许她以为自己修炼了神仙之术吧，萝在心里晒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