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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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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略和邱池分开后,他觉得像是想明白了一些过去始终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似乎某些沉重的东西终于松动了一点。
他纠结过往太久,久到什么意义都没有。他既不能改变过去,也懦弱胆小的从不敢面对,一直以来自己和自己较劲,不过是想让所谓的良知有个去处,但他本来就没良知这种东西,如果有的话,小时候就不会做出那种伤人的举动,长大后也不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虽然不安却又一直享受着这种偷来的人生。
随便吧。柏略,不,是真正的张小远这样想着:我这一生就会这样过下去了,过着柏略的人生,直到某一天彻底把他融进自己的生命中。
毕业后一定就要离开这里,如非必要再也不会回来,就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柏略微笑起来,这个决定他只需要和袁正说就可以了。
而庄谨温,柏略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和对方去说这个决定,他不是真正的柏略,永远也不是那人心中的朋友,所以没必要,不用再提了。
那一晚之后,庄谨温和柏略不欢而散。这段日子,他都没再去找柏略。
他心里乱得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天要对柏略撒谎,更不明白的是,明明自己才是和柏略一起长大一直在一起的人,为什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柏略会和邱池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庄谨温突然觉得自己和柏略的距离变远了很多,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就改变了。如果让他现在面对柏略,他想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再次和对方闹得不愉快,更怕自己会莫名生出一种质问的态度,但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除了朋友这层身份,他们两个甚至什么关系都不曾有过,自己有这个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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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略重新回了一次小时候的孤儿院,这是他离开之后第一次主动的想回到过去的居住之地。
没有任何多余的目的,他就是很想再看一下院长,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来到孤儿院的时候,面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他记忆中那么难以接受了。或许是他现在真的已经长大。那些在玩闹的小孩子他一个也不认识,都不是过去的那些人了,他也绝不可能会认识。过去的那些人,不知道都有没有在好好地长大。
令柏略有些惊讶的是,现在孤儿院的负责人早就换了人,新的负责人并不认识柏略。但当柏略问出以前院长的名字时,负责人才恍然。
曾经给柏略留下很深阴影的那个女人,她生病了。生命即将进入尾声,这半年来一直都在医院。
她在医院的病床上看见柏略的时候,似乎只有短短的怔愣,几乎很快就认出了面前的人。
那是当然的,他们是共犯,怎么都会对彼此印象深刻。
“你都长这么大了。”她的脸上还出现了一些类似微笑的表情。
柏略总觉得她不是会露出这样笑容的人,他对她说道:“您好。好久没有见了。”
“是啊。”她现在的态度变得平和不少,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缘故所以心态变化了:“这些年怎么样?在袁家过得怎么样?”她记得很清楚,眼前这个孩子,当然现在称呼孩子已经不合适了,但她习惯了。她记得柏略……不对,应该说是张小远更合适,在被袁正收养后,还曾回来过一次孤儿院,当时她一度认为以张小远那副样子是很难在袁家长久生活下去的,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眼前的人似乎“还活着”,不像当时那样怯怯,也没有成为一具被愧疚和害怕所摧折的行尸走肉。这个孩子……在孤儿院时,她就觉得他是有些不一样的。普通的小孩怎么可能下得了那样的手去伤害一个同龄的伙伴?
但她从来也没觉得他有多么罪大恶极。张小远过分聪明了,她知道他好像看懂了孤儿院的一些秘密,所以才会尤其的想要活着。
生而为人,没有谁从来就能坦然面对死亡。尤其对于一个当年才十二岁的小孩,害怕死亡是本能。
“这一次来,”柏略开口,像是把她从沉思中打断,“是来和您道别的。上完大学之后,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可能以后没有什么事的话,都不会再回来。”
她又笑了,然后点点头:“比起小时候,你变了很多。”
柏略看了她很久,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人都是会变的,在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敢改变之后,放过自己会过得比较容易。”
这回她真真实实的笑出了声:“张小远。”她说:“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柏略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她问他:“万一,只是万一,真正的柏略其实没有死呢?”
柏略毫无动摇,他说:“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会来找我。”
“为什么?”她看着他。
柏略却一时答不上来了,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呢?因为要揭穿自己这个骗子,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是一个杀人犯。要拿回真正的柏略本该有的一切。所以,如果那个人还活着,肯定会来找自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人各有追求。”她看着眼前的这个柏略:“你永远都不是真正的柏略,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对当时的你来说,活着是最重要的事。对当时的他来说,爱和家人是最重要的事。”
柏略的手指猛然一颤,他的目光涌上了难解的情绪:“您想说什么?那……他——”
“你不用再管他了。”她笑道:“他又不会来打扰你。你也不要再去打扰他,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既然已经想通了所有事,就不要一直再向过去回头了。”
柏略仍有些惊疑的站在那里,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么莫名的话。
不等柏略想明白,她又继续道:“人生苦短,还是闭着眼多享受一下比较好。”
从医院出来后,柏略心里始终无法平静。
他们今天提了很久没提起的过往,柏略对此早有心里准备,却还是依旧为此郁郁。
他没有坐车回去,只是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沿着马路走着。
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走到了那处江边。
江水伴着冬日的冷风,吹得他脸上生疼,但他表情平静,似乎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他走到江边尽头,顺着台阶走到滩涂上。
冬日这里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停留,附近的居民只要没事就会来走走,垂钓的人静静待在偏远的一角,甚至还有几个冬泳的人,身姿矫健。
见柏略一直看着江里游泳的人,旁边一个抱着衣服的中年女人笑道:“今年可不算最冷,他们这些人年年都来呢。”
柏略意识到她可能在和自己解释这些冬泳的人是不怕冷的,就也笑道:“是吗?真厉害啊。”
“游个泳这没什么。”女人摆摆手:“我家那个,”她伸手一指远远游着的人:“还经常在这江里救人的。”
柏略有些惊讶:“救人?”
“是啊,救过好几个呢。”女人有些自豪:“这不挺好,我也支持他嘛,又能锻炼身体,还能做好事。”
柏略没有再说下去了,他眸光有些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对着那片江面久久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