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中都之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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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棠花开着。
荒街。
酒肆锦旗呼呼作响，风从中都而过，阴沉的光自远处乌云透过，漫流到早棠里，落到染有血意的泥土上，她背靠街心佛像，风缎束起发，五官恬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李破把高初盈送回宫再返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方才的小典之乱，已然闹到皇宫，听说初东筠中毒，皇宫所有御医都被请到初家，太子亦赶往初家，就连不问政事的陛下都甚是动怒，下令要捉拿此次动乱的幕后真凶，而对于此次主持小典的杨家也受到牵连，只是李破出宫的快，这消息还尚未传到杨家。
但初东筠为一女人挡箭的传闻，早已传遍中都。
李破听到宫里流言，把高初盈安置妥后，就过来寻高采鸾回宫了。因小典之乱，今日的宫门把守的特别紧，如果不快些回去，高采鸾怕是不能安全回宫。所以，李破过来了。
高采鸾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
小典的乱，近乎是屠杀式，他来的路上，见过许多抱着尸体嚎啕大哭的女人，也见过残忍的场景，但高采鸾此刻却安然靠在街心佛像，安逸恬静的脸容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听到动静，高采鸾稍偏头看向李破，开口道：“你来了？”
李破点点头。“属下来迟了。”
高采鸾转身，她沉着肩望着远处乌云下的微光，然后道。“回宫吧。”
回宫？初东筠中毒昏迷，此事已扰中都之心，而李破都不用猜，虽然他在动乱中先带高初盈离开，没亲眼看到初东筠如何中毒的，但他可以肯定，初东筠中毒绝对与眼前的高采鸾，也就是三公主有关，这点李破绝不会看错，只是他有点奇怪，若是眼见初东筠中毒，高采鸾现在不应该要他带她去初家探望吗？为何……
正当李破心里疑惑，高采鸾略顿步，幽道：“方才，你是没听到我的话？”
一句话让李破抬头。
风沙沙卷过，轻拂她身上的衣袍，远处乌云清晓，几缕染了碧色的光遗在采鸾身上，似乎远处的烟色调都成她的背景，逆光的身影黑沉沉的，系发的金色风缎被连番吹起，风缎松开晃悠悠的随风飘落在地，从李破这里看，高采鸾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幽柔之光中。
似是天地间唯一柔光。
高采鸾稍回眸，与他对望许久，然后开口。
“傻了吗？”
心略震，李破立马低头，尊敬道：“属下遵命。”
“走吧”
高采鸾说着，便朝远处走去，李破跟上去，握剑的手不知何时出了汗。
他在恐惧，这种久违的感觉，只有在他七岁时感受过，那时的他，为了逃离北沙，不得已拿起了刀，从此便成为一把刀，他还以为，经历许多，这种感觉他不会再感受到。
李破握紧了手里的剑。
或许，有些事情是可以借高采鸾的手的，李破有这种直觉。
回宫之路并不算胜利，因小典的动乱，宫门比李破想象的难进，尤其是从西武门这种偏门进去，平时也就算了，可正是事头上，偏门比之前把守的更为严格，并不是可以轻易混过去，正当李破犯难的时候，高采鸾点点他的背。
“随我来。”高采鸾直接越过他离开。
一处偏僻地，高耸的宫墙有火烧过的痕迹，墙头长满杂草，墙角处有堆砌的干稻草，李破盯着那处干稻草，与周遭环境明显不搭的干稻草像是掩饰什么，见此，李破脑里灵光一现，想起最近他看过的坊间小说，有些绷不住表情的道：“公主，您是千金之躯，可万万爬不得狗洞。”坊间小说的套路很多，李破约莫记得些。
李破莫名其妙的话，让高采鸾一头雾水，她从腰间拿出一条素手绢，递给李破。
“拿着。”
手绢在东魏并不能随便送人的东西，李破有点慌，他说话忽然急了。“公主，这可万万…”
“蒙住眼睛。”
“？！”
素日沉默阴郁的李破，此刻却有点急色，这让高采鸾摸不清套路，便直截了当说：“你是皇兄的侍卫，该懂些什么轻功。”略顿，她看向高高宫墙，想起宫墙里的景象，而后道：“你用手绢蒙上眼睛，用轻功把我送进宫去，之后……就没你的事了。”
李破茫然了，他看着高耸宫墙，环视着周遭可以利用的东西，再看看高采鸾。
凝重点头。“属下愿意一试。”
说着便系上自己的眼睛，伸出手道：“公主，请。”
这回可真是睁眼瞎了。高采鸾看着全身被包紧的李破，再看看蒙着他眼睛的素手绢，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但……她稍握手，宫墙那头，是不能让李破看到的东西，那是秘密。
稍稳口气，高采鸾走近李破，李破识相的抓住高采鸾的肩膀，运足内力，便抓着高采鸾一跃而过，越过高耸的宫墙，耳边便是呼呼的风声以及淡淡的……淡淡的？
“不要乱闻。”高采鸾以手捂住李破的口鼻。
李破连忙屏息，眼看不到，鼻闻不到，可以说，李破的一举一动都是在高采鸾的指引下做出的，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处于什么地方，只是觉得有些淡淡的……淡淡的？李破说不出来那是淡淡的是什么，试图想耳辨出来风声，可此时高采鸾已然把他系在脑后的素手绢解下来了，眼前一片光亮，烟荷长堤，是宫里的某处。
“回去告诉皇兄，采鸾很好。”高采鸾站在那里，略顿，才道：“然后，告诉他。”
李破等着她的下句话。
采鸾抿唇，道：“请告诉皇兄，今年的宫坤大位，采鸾想当。”
“属下定会告诉殿下。”太子殿下想让谁当大位，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李破有些不明了，为何前几年都未出席宫坤的高采鸾，忽然说想做大位，要知道那大位可不是好差事，不仅要与那白家挑剔的二小姐商议坤事，还要调理当晚的大坤人员变动，又是细微琐碎到管理官乐坊女子的行为举止。“可属下也有一言，告知公主。”
“说。”
“允执厥中。”
说罢，李破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便悄然退下，待李破退下后，高采鸾就旁若无人似的从这里走向自己的宫殿，一路上遇到不少宫人，但因她的恶劣之名，所以就算是这个当头，没人会在意她为何从荒弃的宫殿出来，她才顺利回到西云宫。
一到西云宫，春萤便急忙迎了过来，见她安然无恙，安心松口气。“公主，您又去哪了，让奴婢担心，您知道吗？”春萤一直跟在她身边，说个不停。“今日的小典出了乱子，那初将军竟然有了女相好？现在中了毒昏迷不醒来着，您说您要不要……”
“春萤。”高采鸾冷淡开口，然后看着春萤惊愕的表情道：“让我自己一个人静静。”
静静？可……春萤想再说什么，但看到高采鸾明显阴沉的脸容，便老老实实不作声，让宫里的几个丫头连忙出去准备晚膳，便替她带上殿门，待到春萤走后，她全身像是瞬间被抽空气力似的，整个人仰靠在殿门，有些虚脱的喘口气。
扶着墙壁的手有些颤抖。
她抬头，想拖着身子去床上歇息会，可才一迈步，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倒地声引起殿外还没走几步的春萤注意，春萤连忙敲门，急切关心道：“公主，您摔到哪了吗？”
“没。”高采鸾好不容易从嘴里说出这字，便又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殿外春萤仍是不放心，犹豫着该不该听高采鸾的话，身旁宫人见了，连忙劝道：“春萤姐，奴婢瞧今日公主有些累乏，您还是让三公主歇息会吧。”
“或许歇息会，心情就会好了。”身旁宫人亦道。
听此，春萤略点头，便领着那两宫人离开，虽然离开，可春萤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春萤走了没多久，天色便暗了，宫殿里一片昏暗，高采鸾仍倒在地上，没去点灯。她望着眼前无比熟悉的宫殿，却不敢闭上眼，她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不妥，只是睁着空洞双眼，热雾从她眼底冒出却不自知。
当看到有人被杀，害怕吗？
当然害怕。
可再什么害怕，都没有她看到的景象骇人。
初东筠出现在她眼前的那刻，除了初东筠，她脑海里还看到一个背影。
是下雨的天气。
一个女人站在高台之上，她身上穿着庄严的国服，衣裳的每一寸都绣着早棠花，朵朵艳红与东魏国服的黑白色相映，没走一步，那衣裳的早棠花就越红，血迹顺着女人的踪迹蜿蜒着，并顺着雨水留下高台，而围着高台的则是一群人，一群看不清脸容的人。
那些人怪笑着，重重叠叠的落进她耳中，也传进女人的心底。
女人喘着气，自袖底探出一把刀。
刀有寒意。
有人查探出女人的意图，想要阻止，可女人却伸手抽出发髻上的早棠花，另一手决绝的把刀插进自己心脏，同时，张口咬住早棠花的翠枝，枝上有刺，唇上出了血。
女人倒下，一堆人便围了上去。
雨一直下。
一想及此，高采鸾的意识就会流失，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瞬时淹没她的意识。
可高采鸾无法忘记那个画面。
着国服，口含早棠花，那是东魏公主殉国的礼仪。
公主吗？高采鸾感觉很冷，这种冷是无法忽视的寒意，与深不可测的绝望。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希望有人可以拖她出来，从那无边境的黑暗拖出来。
“有谁可以……”拖她出来。她意识不再清醒，抬起的手缓缓落下。
有人及时握住她的手。
高采鸾勉强睁开眼，只看到模糊的光线与人影，尤看不清面容。
那人握住她的手，而后伸手拦腰将她抱起，穿过那格挡的屏风，将她安稳放到床上，伸手就要解开她的外衣，意识虽模糊，高采鸾却直觉眼前的人是个男人，她的手自然而然的便推拒着他的手，可那男人却单手握住她乱动的双手，另一手熟练的替她解外衣的系带。
“是谁？”光线刺眼，她努力睁眼都看不清那人是谁。
男子没说话，只是扶起她将其拥在怀里，另一手从她背后穿过，解开她的外衣。解开后，男子把她的外衣放置一边，再之后就又快速除去自己的外衣，高采鸾见此，立马想要挣脱开来，可男子却上了榻，从她背后拥住她，不让她乱动，再伸手就拿过被子，给两人盖上。
陌生男子上了自己榻，高采鸾很是抗拒，所以想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
男子却侧抱住她，附耳在她小声道。
“睡吧。”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中都之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