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大家金玉入空门（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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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出停，夕阳晚照。霍景踱着步子走在幽静的林道上。
刚刚从朝廷杂事中抽身，心中千头万绪却无人可倾诉。在女儿霍妙芙那里有父女纲常相隔，而妻子齐氏只知道忙于内宅家事，对朝廷人事纷争、工程治理一概不通。与唯唯诺诺的齐氏交谈，往往是对牛弹琴自觉无味。想到这里，霍景又不禁怀念起逝去多年的亡妻。当日温柔解语，红袖添香的时光，而今安在哉？而亡妻的遗女，霍茗雪命格带煞，常年不能相见。霍景讲女儿安排在亡妻先前的院落，本想着之后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结果听说近来又生了大病容貌被毁。
心中烦闷抑郁，只化为霍景口中的一声长叹。无人可诉，霍景只好在府内的后院林园中走走，希望能独自排解心中的烦闷。
就在此时，霍景听到了琴声。
以宫为始，以商而续。接着琴声如万壑松风倾泻而出，独特的琴曲徘徊在幽静的林中，曲意悠长只让人觉得天高地远。
这是！
听闻词曲，霍景心中大震。这是岁寒赋啊！这世间怎还有会岁寒赋？岁寒赋是月儿所做，我所编纂，而曲谱已经烧在了月儿的墓前，今日怎么会……（注：齐旬月，霍景亡妻。）
霍景疾步向琴声源头走去。穿过林道尽头，绕过九曲的林园走廊，霍景最后的脚步停在了挂着铜锁的大门前。
大门前只有一个打瞌睡的小厮，见到霍景来此猛地一个激灵：“老爷！您，怎么来了？您是来看大小姐么？”
茗雪？小厮的言语惊醒了霍景的旧梦。是了，这是茗雪的院子。
仿佛是感到霍景的犹豫，琴声指风一转，不似方才的天地豁然而带上了几分春日江水的愁思百转，旧曲旧景，昔日佳人的音容笑貌又从模糊中清晰浮现在眼前。
霍景急声道：“打开，将门打开。”
门锁落地，霍景推开一旁的小厮，直直追向琴声的源头。
昔年，也是同样的雨落黄昏，也是同样的琴曲悠长。庭院的亭子内垂下白色的帘纱，窈窕的身影端坐在石桌前轻挑琴弦。近景情怯，霍景走到亭前，一向威严的声音今日却有些颤抖：“月儿，是你么。”
一曲终了，抚琴人起身走到纱前，挑开了帘帐露出真容。
明眸灵动，身姿窈窕，耳间却坠着面纱。苏绮璇对着霍景俯身一礼：“女儿茗雪，见过父亲。”
心中希冀落空，霍景双目中却有泪不止流下。霍景手指指了指苏绮璇又颓然放下：“你……真的太像你的母亲。”
被霍景悲意感染，苏绮璇含泪道：“多年不见父亲，父亲面容清减了。”
霍景心中惆怅万千，又见眼前女儿灵慧，暂时也想不起什么八字缺损，拉着苏绮璇坐在院内聊了些日常生活的琐事。
随着话题深入，霍景心中却越来越喜。之前霍景去看霍茗雪时，霍茗雪总是唯唯诺诺，霍景问了几句话后就直接叹气走了。而今日，霍景问了些日常吃住身体病况后，随口问了问苏绮璇一些经书诗词一事。本想来幽居多年的女儿怕是一问三不知，但是苏绮璇却对霍景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更有比常人的更甚一筹的灵妙。霍景又将平日考察霍妙芙的一些时事问题前来问苏绮璇，苏绮璇回答后霍景满意的点点头。霍妙芙在回答问题时，往往借故卖弄小聪小慧，而苏绮璇回答问题之时很知进退，守拙若愚，这才是女子该有的处世之道。
等到谈话末了，霍景终于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那个问题：“茗雪，你……今日弹得曲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苏绮璇听到霍景的此言，面上又重新浮犹豫。苏绮璇站起身，走到霍景面前，突然直直跪了下来。
晶莹泪水从苏绮璇眼中落下：“爹……”
见多年未见的女儿和亡妻神似的面容，霍景仿佛是看到多年心头徘徊的挚爱哭得肝肠寸断。霍景心中一痛，连忙扶起苏绮璇：“怎么了？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爹说。”
【宿主大大威武，齐氏不是喜欢卖弄鬼神八字之说么？那就用之鬼神八字的理由来反驳齐氏。霍景的好感度已经从40升到了70，宿主大大从齐旬月手札中找到的琴曲真的很管用。~\(≧▽≦)之前从来没有任务者可以这么快拿分，宿主大大6666666.】‘7878’在心中为苏绮璇眼泪想来就来的演技鼓掌。
苏绮璇显然沉浸在悲痛中，未有理会‘7878’。在霍景的逼问下，苏绮璇跪在地下不住地摇头，最后见到霍景真是有些急了，苏绮璇在悲声道：“父亲，昨夜我梦见母亲来见我了。相谈到最后，我见母亲在梦中欲走，拉住她不放，她无奈之下就教了我这首曲子。说此曲奏如我相伴。”
霍景心中失落：“月儿芳魂若徘徊在此，为什么从不托梦给我？”
‘7878’警告道：【宿主大大，霍景的好感度降低到50，请宿主大大注意。】
苏绮璇张了张口，又垂下了头：“女儿梦中也问母亲，为何多年不托梦于女儿。母亲未回答，只是垂泪给女儿看了一副图，图女儿已经记不得，只记得图右上题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苏绮璇语落，霍景一声悲叹：“月儿，原来你还是怨我。”怨我另娶新欢，怨我多年冷落茗雪，以至于天上人间两熹微。
‘7878’看着涨到80的好感度，默默的把嘴闭上，满仓买进苏绮璇股。
“父亲，今日得以相见父亲，女儿有一事相求。”苏绮璇额间贴地，以行大礼。
“茗雪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霍景心疼的扶起女儿，“茗雪可是觉得此处闷了，父亲今日就接你出去。命格有差，灾厄缠身又如何？我大霖奇人异士众多，为父为你寻遍境内也会找到法子治好你。”
苏绮璇摇摇头，眼中是盛满的哀戚：“昨夜，母亲前来看我，赤足薄衣。最后母亲被鬼差带走，鬼差自言母亲住在冥间寒冰地狱中，是生人罪孽祸及母亲。女儿自想，怕是女儿多年未于母亲膝前承欢，实属不孝。女儿罪孽深重，自请出家日日古道青灯，为父亲母亲祈福积德。”
“这……此事容后再议。”霍景心疼女儿，怎愿女儿受出家寂寥苦楚。
两人僵持不下之时，齐氏听到了小厮传来的消息，连忙赶来。
见亭中，霍景单膝跪地想扶起霍茗雪，而霍茗雪垂泪不止，心中突然预感不妙。
齐氏连忙迎上去，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地上寒气凉，别跪坏了身子。当年道长金口玉言，老爷不得私自相见小姐，这……老爷不为自己想想，也要考虑下茗雪的性命啊……”
“够了，”霍景喝止齐氏，“我今日不想听什么命格之论。就是这八字命格之说，让我父女多年不想见。过几日，我会找高僧来为茗雪做法，就不信压不住这邪祟。”
霍景转头对苏绮璇道：“茗雪，你应还未用晚饭，和我一道出去用了饭。之后你院落的门，无需再锁。饭后，再让你祖母给你拨几个丫鬟。”
说完，霍景带着苏绮璇向外走。今日见到苏绮璇蒙着面纱酷似年轻亡妻的身影，又看到眼前齐氏中年微微发肤的样貌。霍景心中对亡妻的愧疚，进而转化成对齐氏的厌恶。霍景冷冷扫了眼齐氏，就走出门去。苏绮璇对齐氏福了福身，微笑道：“母亲。”两人接连离去，齐氏脑海里浮现霍景方才离去前厌恶冷眸的神情，接着霍景容貌消失，又浮现起苏绮璇蒙面微笑俏似嫡姐的形容。一股窒息的抑郁愤怒缠绕在齐氏胸口，齐氏努力平稳着手指扶了扶鬓角。
时间如流水，转眼半月已过。霍景找来了不少异人为苏绮璇看命，同时，霍景每日傍晚总会去看望苏绮璇，苏绮璇则跟厨娘学着做了不少可口的糕点给霍景品尝。霍景快慰的同时，也有些惆怅，苏绮璇想去出家为母亲祈福的意愿一直没有褪去。
夜里，苏绮璇驱散了侍奉的仆役自己独自享用着精致饭菜。‘7878’的声音响了起来：【宿主大大，霍景真的会同意让你去青云观么？】
【“唔，吃饭事大，你自己看吧。看完了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苏绮璇敲了敲面前的酒杯，凝出一方水镜倒映出霍景书房的景象。
齐氏带着丫鬟跨着点心盒子正到了霍景书房门口。往日齐氏会恭顺的在外面等小厮通报，但今日她等不及了。
齐氏径直的走进书房，齐氏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恭顺温和：“老爷，您允了茗雪去青云观出家？您可有想过这不合规矩，往后其他家族的人会怎么看我们霍府。”
霍景正在看书，霍景放下书抿了口茶：“茗雪只不过是去带发修行，我找皇觉寺的住持来为茗雪看过了，主持说她今年有大劫，去青云观避过就好。”
齐氏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继续道：“若是霍茗雪去青云观也就罢了，老爷为何要将妙芙禁足在落霞苑，不准她出院子？难道就是因为皇觉寺的住持说他做法后将妙芙禁足粗茶淡饭，就可以让代替茗雪瞒过老天么？妙芙现在过得日子，像是京城大牢里的犯人！老爷，茗雪是你的女儿，但妙芙，妙芙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如此的偏心自私！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霍景一拍桌子，制止了其实的哭诉。霍景怒道：“你还知道妙芙是我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她的艳名已经传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知道我霍景的女儿在诗会上用的帕子可以在勾栏里排出高价。就是你整日纵容她在外面野。才名动京？哼，这是正经的大家小姐该有的么?大家闺秀先当是贤良淑德守拙若愚，而不是弄得满京城皆知！让她禁足一年直到嫁人是为她好，好好让她收收心，和她姐姐茗雪学学什么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见霍景心意已定，齐氏抹了抹脸上的泪，默默退了下去。
“站住，”霍景喊住齐氏，“还有件事情。我这这些就在书房睡下了，你无须布置等我。”
回去的路上，齐氏心中的火越烧越旺，齐氏一巴掌打了身边的丫鬟：“不长眼的，这灯笼打的这么低，是照瞎子的么？”见丫鬟捂着脸倒在地上，齐氏踢了丫鬟一脚：“去，给我把绿翘叫来，明日就让她陪大小姐一起去青云观。”
水镜中的画面渐渐消失，‘7878’暂时懒得去管齐氏的阴谋了，这段数在苏绮璇这种千年老妖面前估计不过塞牙缝的。
‘7878’疑惑道：【宿主大大，其他人的任务里，霍景对齐氏相敬如宾，甚至不会相信霍茗雪的质问。为什么在这里他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霍景需要听话的妻室，伶俐的女儿，但一个男人永远是不满足和寂寞的。寂寞久了，就会想起往事。就打动他的不是我，也不是齐旬月，而是他自己心中美好的幻影。你要知道，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苏绮璇意味深长的道，【“在最美丽的岁月里绚烂而止，好过年华磋磨剩下相看两生厌。”】
【哦，难怪白月光永远无法被超越。】‘7878’恍然大悟。
苏绮璇弹了下‘7878’：【“收拾收拾，明日就要去见各位仙姑了，系统你看看我这副打扮可够道骨仙风？”】
看着满脸高洁的苏绮璇嘴边挂着的一粒糕点屑，‘7878’艰难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大家金玉入空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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