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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反目 ...

  •   正月十五,天上元宵,人间灯节。

      白雪却立在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岗之上,俯视着山下不远处的一座城池。正是上元佳节,城中张红挂彩,街上人流如织,一派喜气洋洋的情景。山风凛凛,吹乱了她鬓边垂下的银丝,虽然是一脸平静,内心深处却禁不住的剧烈震荡着:这个安详宁静的城镇,那一城正在憧憬着来年的善良无辜百姓,即将毁在自己手里么?
      终于站在了这个地方,她却泛起了和宇文拓一样的疑惑:夺走无辜之人的性命,当真是可以的么?又是谁给了他们权力,允许他们这样做呢?

      闭上眼睛,任凭凛冽的山风刮过自己的面颊,眼前浮现了之前的梦:宛如修罗地狱一样的人间,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魔族异类,哭喊挣扎绝望的人,四处是汪洋血海,鲜红的梦境。

      “白姑娘。”
      苍劲有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白雪回过神来,转身望去,韩腾正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

      韩腾走了过来,说道:“阵法已经安排妥当了,只待子夜发动。”说毕,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又说道:“届时由老夫来施法即可,若你不忍相看,可以留在帐篷里。”白雪微微一笑,说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韩将军不必在意于我。”韩腾微微颔首,又说道:“既然如此,此刻时候尚早,白姑娘先去休息罢,养精蓄锐,晚上施法之时,恐有人前来阻挡拦截。”白雪点头应了,便走到山坳子阵法旁搭起的帐篷里,抱膝静坐。

      子夜子时,韩腾与白雪立于阵法之侧,韩腾双掌微错,掌心缓缓吐出一抹红光,径向地上的六芒星阵阵心射去。白雪站在一旁,静静观看,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十分不安。

      便在此时,忽听山道边一声暴喝:“住手!”白雪一惊,转眼望去,但见道口蹿出四道人影,在阵边立定。白雪定睛一瞧,看清来人,登时整个人僵住了。

      那四人也均自吃惊不小,一人更是禁不住吞吞吐吐道:“白雪,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这来人正是欧阳擎昊、冷香寒、陈靖仇同多时不见的师兄杜为仁!

      乍见四人,白雪不禁瞠目,她虽知此番必定有人前来阻挡,却没想到竟会是自己谷中同门!

      只见欧阳擎昊亦是满面惊诧,不禁迈步上前,嘴里说道:“白雪你……他们说的竟是真的?!”杜为仁亦说道:“白师妹,你可知你如今在做什么?”白雪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自然知道。宇文太师所为,乃是护卫苍生的千古大计,我定要助他。我……”言至此处,她满心想要说说此间事由,然而这神器转世,神州结界,魔族入侵等皆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她与宇文拓的种种经历,也是光怪陆离,一言半语难以说清。虽有满腹的话语,然而千头万绪,一时半刻竟不知从何讲起。

      杜为仁满面凝重,缓缓抽出剑来,张口说道:“白雪,你助纣为虐,残害黎民,触犯谷规。谷中诸位长老已传下严令,将你逐出谷去,谷中一众弟子如遇你必要清理门户!谷主还曾为你说情,言说你定然不会做下这等勾当。然而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有何话可说?!”一语未休,他以仗剑上前,剑未指出,却被一人拦下,他不禁喝道:“陈公子,你虽与我谷中有师门渊源,然你毕竟非我谷中之人,不要插手我门内之事!”原来出手之人却是陈靖仇。

      陈靖仇执剑挡下杜为仁,听了他的话语,只说道:“我并无此意,杜大哥不必如此。但我与白姑娘相交匪浅,以我素日所见,白姑娘并非是是非、心肠狠毒之人。此间是非曲直,想必另有隐情,还是听听白姑娘怎么说罢。”冷香寒闻说,冷笑了一声。欧阳擎昊则连忙说道:“正是正是,还要听听白雪怎么说。”又向白雪说道:“白雪,你定是被那狗贼用花言巧语给骗了!”

      白雪定了定神,趁几人说话之间,她已然将心中所想一一理出了个头绪。然而听杜为仁话里所言,何欢谷已将自己驱逐出谷,还视作叛逆,势要清理。此言听在耳里,宛如一柄巨锤砸在胸口,心神俱碎,六神茫然。登时呆立在原地,一语不发。

      欧阳擎昊见她不说话,立时便急了,连连催促道:“白雪,你说话啊!快说,并无此事,你是受人欺骗,然后随我们回去!”一时四双眼睛齐齐盯在她身上。韩腾立在一边,虽心中不悦,然来前太师曾叮嘱,如若今番来阻挡之人竟是她谷中同门,便任由他们将事情讲个清楚明白,又因那阵法时辰尚有余裕,于是并不出言阻拦。

      白雪定了定神,将此间事宜拣要紧的,串联在一起,娓娓叙来。饶是如此,她也说了将近半顿饭的功夫。欧阳擎昊听得木木怔怔,杜为仁一脸阴沉,陈靖仇默默无言,唯独冷香寒开口冷笑道:“白姐姐这样的谎话,也只好去骗骗三岁的孩童!当我们是没经过世面的傻子,这等好骗么?!什么神器转世,神州结界,简直前所未闻!我等见识浅薄也就罢了,为何谷内谷主并长老也从未谈起过此事?!分明是你找借口开脱罪责!果然如郡主所说,你们是寻到了邪法,意图借助神器之力,打开通天之路,受天光照拂,为仙成神。只为一己私利,就如此荼毒黎民百姓,当真令人齿冷!”她话至此处,韩腾却忽然说道:“白姑娘,时候不多了!”

      白雪转头望去,只见阵法之中红光闪烁,心知灵气已是到了最旺的时候,再拖下去,便要错过去了。旁余几人皆是修道之人,也看出其中关窍,冷香寒大喝一声道:“二位师兄、陈公子,我们再不动手,这一城百姓的性命便又为他们害了!”说毕,更不打话,抽出短剑,便即取向白雪脖颈。杜为仁亦也仗剑上前,欧阳擎昊满面不愿,只是磨磨蹭蹭。陈靖仇倒看出这施法之人乃是韩腾,而并非白雪,长剑一指,逼向韩腾。

      白雪眼见他们动手,虽是满心不愿,然而补天事大,容不得他们从中作梗,只向腰中一探,取出一柄黄金长剑。那四人一见之下,均自吃了一惊,齐声说道:“轩辕剑!”欧阳擎昊更是满面嫉恨,面容扭曲地愤恨道:“白雪,你果然跟那厮勾搭上了!”白雪脸上微红,却无可辩解。韩腾已是一个错步,躲开陈靖仇的攻势,向白雪扬声道:“白姑娘,挡住他们。我来施法!”

      白雪明白轻重,只得压下满心酸楚,将轩辕剑向前一指,划出道道剑气,挡住众人去路。她如今灵识已开,修为大涨,又有轩辕剑这等盖世神器加持,与往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堪堪挡住了众人。那一众人似是并未料到此种变故,修为又均自不深,不过是凡夫俗子,道骨也还没修出半根,哪里受得住轩辕剑这等霸道剑气。三五回合下来,各个被迫得手忙脚乱,只余自保之力。好在白雪总念着往日情分,并不肯施加毒手,不然这四人早已横尸在地了。

      正在僵持不下,陈靖仇忽然一声惊呼。白雪只觉身后红光大现,一道热气伴着血腥急涌而来,便知那血灵珠已然练成。她虽早有准备,但事到临头,想到那几万条性命就这般轻易葬送在自己手里,不免心神大乱,手下微微一缓,登时剑气之间露出缝隙。冷香寒见有机可趁,一剑挺来。白雪只觉一道白光急向自己面上袭来,当即扬手便是一记。冷香寒猝不及防,直直摔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不知死活。那三人见状,已顾不得别的,只抢过去探看。韩腾却疾步过来,一把抓住白雪的手腕,打开传送界门,将她拽了进去。

      电光火之间,二人已回至太师府。
      看着眼前熟悉的事物,白雪只觉方才种种竟是恍如隔世。韩腾是个不善言辞之人,又急着将血灵珠送去保管,只向白雪说了一声,便即快步离去。

      白雪六神无主,满心怆然,此时已过子夜时分,院中并无一人。她拖着步子走回自己房内,只觉两条腿如灌了铅般沉重。

      回至房内,才关上房门,她便跌坐在地,眼泪止不住的流下,耳边不住的回响适才杜为仁所说“逐出师门,清理门户”一语。她素来将何欢谷当做自己的家一般,义父义母虽有私心,待自己也不能说不好,然而如今这个家却将她撵了出来,还将她视作妖孽,定要杀而后快。这等巨变,她虽已想到,但真到面前,却竟是这般难受。一时里,她只觉五内如焚,胸口剧痛。那生平唯一的一线牵绊,也已然断裂,天地苍茫之间,竟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处。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话语:“白雪,开门,是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9章 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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