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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前任与现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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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会的氛围出乎意料的轻松,一改以往的严肃之气。付语蘅有幸认识了不少雕刻界的泰斗,学习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自从手受伤后,付语蘅一直无法很好地掌控手中的刻刀。以前下刀快准狠,发丝般细的痕迹也是信手拈来。如今每每刻到那些细微的痕迹,付语蘅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下刀才不容易出错。即便是这般小心翼翼,也时常因为不能准确把握力度,要么划伤旁边的素面,要么戳伤自己的手掌。好不容易刻出来的东西,又显得太过刻意,失了神/韵。所以付语蘅这些年尽量避免刻一些太细致的画面,就连以前最喜欢的微雕都极少去触碰。但这次交流会,泰斗们的经验给了付语蘅很大的启示,一些新的想法在她脑中开始汇聚在一起。
第三天在X大艺术学院交流的时候,付语蘅遇到了一位仰慕已久的雕刻界大家,他是X大艺术学院前副院长陈亚光,已经在五年前退休了,如今还是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最近在艺术学院指导研究生做课题。
付语蘅趁着陈亚光休息的间隙,走上前恭敬地向他询问:“陈教授,您今天的演讲很精彩,您介绍的日本佛教木雕我很喜欢。我一直十分仰慕您在雕刻上的造诣,我想请教您一下,今天的课题当中出现的那些木雕都是出自日本的什么地方呢?我想实地去看看。”
“呃……咳咳……”陈亚光听到有人和他说话,本能地笑成一尊佛陀,但付语蘅的问题,让他微微变了脸色,神色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陈亚光答道:“这个嘛,我走过日本很多地方,单单是京都地区,就有许多手工匠人世家。那其中是有一些做木雕做得非常好的。日本虽然小,但流传下来的许多手工技艺是很精湛的。唉,说到底,是我们的国人没有好好去继承那些精湛的手工技艺,反而给小日本学了去。哎……”
付语蘅没想到陈亚光会把话题引到传承上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现代手工匠人,付语蘅关心的是哪里有更精湛的手艺值得品鉴,以及自己该如何提高自身的技能。至于这项技艺发源于哪里,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就像乒乓球也不是中国发明的,但中国却将它推向了历史最高的地位一样。
“那,您还记得您今天演讲的课题里那个木雕船出自哪里吗?我很想去当地看看实物。”
“呃……这个……我有点儿记不清了。走过的地方太多,小姑娘,你若感兴趣就去京都逛逛吧,应该会有收获的。哦,我得走了,今天就聊到这儿吧。”陈亚光急匆匆地走了,付语蘅一脸不解,陈亚光的演讲课题做得那么详细,那木雕船的造型十分特别,体型也很大,底下带有轮子,应该是某种游/行祭典才会用到的。而且据他自己说这次的课题是他去年在日本特别去走访的,怎么就忘了在哪里呢?
付语蘅摇摇头,或许陈教授年纪太大,是真忘了呢。正要回头找张晓勤,却看到身后一名年轻的女学生两眼闪着怨恨的光芒,脸上看似平静却带着压抑的怒气,一双手拳头紧握,指节都有些发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陈亚光的背影。等到陈亚光走远了,女学生才收回视线,重重地叹了口气,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语蘅,看什么呢?”张晓勤的叫声让付语蘅回了神,“没什么。”
张晓勤刚才明明见付语蘅目送一个扎马尾的女学生走出去,难道……不,不可能的,语蘅一直都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去年还听说她准备结婚来着。认识她这么多年,也就看她和肖炜走得比较亲近,从没听说她有过女朋友呢。所以,她应该是直的吧?
张晓勤甩甩头,把思绪清零,挽着付语蘅的手臂和她一同走出X大艺术学院。一路上付语蘅都在思考着什么,也没心思去在意张晓勤的手已经从她的臂弯爬上了她的肩头。
天空飘起了雪花,付语蘅穿着短靴踩在X市的碎冰面上,雪落在她的呢子风衣上,化成雪水,把肩头润出斑斑驳驳的水迹。X市比N城气温低了不少,付语蘅的双手一直插在口袋里,仍然觉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天色渐黑,付语蘅和张晓勤并肩漫步在古城墙边,经过了上千年的风吹日晒雨淋,石墙被岁月雕琢得凹凸不平。付语蘅抬手摸着湿漉漉的石墙,用掌心解读着那些被岁月打磨的痕迹。
她有些想念远在南方的孟小姐了,想念她活力四射的身体,温热的掌心以及能融化一切冰霜的笑脸。
最后一天的餐会付语蘅没有参加,因为餐会不像学术交流会是纯粹学术研讨,参加的人员没那么复杂。但餐会不同,主办方、联合主办方、协办方都有关系户,不少拍卖公司、文化公司扎堆来凑热闹,包括太阳文化也名列其中。付语蘅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爱和这些商人们虚与委蛇,尤其不想碰见太阳文化的人。
张晓勤也明白付语蘅和太阳文化的渊源,就由得她了。不过两日后有一个日本的收藏家会去京城和易世文化谈合作,对方这些年一直在通过易世文化收藏手艺人工作室的作品,今年元旦发布的那套竹雕古代四大美人的茶则也是那位收藏家拍下的。收藏家表示这次来京城很想见见四大美人的作者,所以张晓勤让付语蘅跟她去一趟京城,也算是为手艺人工作室打开更广阔的海外市场热热场。
付语蘅考虑了片刻就同意了,打发了张晓勤去餐会,自己躺在酒店的沙发上给孟凡打电话。付语蘅给孟凡说了参加完交流会以后还得去一趟京城,孟凡语气里虽然极力表现出不介意,但付语蘅又怎能听不出来她的委屈。自己这一去京城,两人真是得一个月都见不到面了。
“那最多我去完京城直接飞去SZ找你咯。”这么长时间不见,付语蘅也有些熬不住热恋期的思念。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怎么,夫人也舍不得放养我这么久么?”
“是,是啊……”付语蘅应得很小声,孟凡似乎能看到她脸红的样子。
京城的气温比X市还要低上几度,刚好又遇上倒春寒,天寒地冻之后还下了一场雪。日本客人的航班被迫延迟了两日。张晓勤的家离公司很近,独居的她租了个小两房,上下班也就是步行十分钟的路程。张晓勤把付语蘅带回家,收拾了客房给她住。付语蘅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每年来京城出差也是住这里,也算是熟悉,自己放了行李,还帮着张晓勤打扫起卫生来。
晚上两人买了菜回来一起涮火锅,天气冷,付语蘅多放了一些辣椒和花椒,两人吃得身子暖暖的。饭后,付语蘅站在厨房洗碗,洗着洗着脑子里就蹦出了孟小姐的模样。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付语蘅擦干了最后一只碗,一回身差点撞到人,张晓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付语蘅嘴角还挂着笑容,有些错愕地看向张晓勤。可是张晓勤却没有丝毫要移动的迹象。
“想什么那么好笑呢?”
付语蘅挤着身体从张晓勤身侧钻出来,刻意和她保持了一些距离。“没什么,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张晓勤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轻咳一声缓和下气氛,问她:“去年听说你要结婚了,准备什么时候摆酒呢?”
付语蘅顿了一下,神色如常道:“我和杜伦已经分手几个月了。”
“噢……抱歉。”张晓勤颇有些意外,但听到从付语蘅嘴里说出来已经分手了,她眼中似乎又升腾着某种希冀。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会交往别的对象吗?”
付语蘅耸耸肩,“随缘吧。”随后又看了张晓勤一眼,发觉她有些心虚,又补了一句:“你以前不是这么八卦的人。”
张晓勤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些八卦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脱口而出就问了这一嘴,人家交不交往关你张晓勤什么事呢。气氛有些尴尬,付语蘅下意识地回避张晓勤有些炽热的目光,索性回房里呆着,把空间留给她。
来易世文化谈合作的日本客人叫松田幸雄,可巧了,正是五年前在日本雕刻展上想向付语蘅买下《古道西风瘦马》的两位收藏家之一。两人一见面就认出了彼此,松田幸雄一直握着付语蘅的手,用生硬的中文表达了能再一次见到她的喜悦之情。
稍微叙了旧,松田幸雄通过翻译表示想要买断手艺人工作室的联合创作作品,也就是说,以后温若敏和付语蘅联合创作的作品都不再进行拍卖销售,而是直接卖给松田幸雄。当然,这个价格可以根据三家权威的拍卖行给出的评估价格来商讨。松田幸雄提出这个事的时候,不仅是付语蘅,就连张晓勤也连连摇头。开玩笑,付语蘅和温若敏联合创作的作品本来就少,一年最多也就那么四、五件,哪一次不是拍得盆满钵满。让你买断的话,可不就是签了卖身契,只能给你打工?
松田幸雄却表示,他买断的目的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在他的私人博物馆做一次中国的美术作品展。几十年来,他已经收藏了不少老字号的名家字画和雕刻作品,但同时他也很希望能收藏更多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五年前他就很喜欢阡陌的作品,只是可惜当时付语蘅没有同意出售《古道西风瘦马》。加上阡陌出事后也没再出过作品,所以松田幸雄一直留有遗憾。赶巧这次来谈合作,没想到意向伙伴推荐的艺术家竟然是阡陌本人。虽然她如今的作品风格和五年前大不相同,但不得不承认,她和温若敏的合作刚好扬两人之长,避两人之短,碰撞出了更精彩的火花。
商谈了两日,张晓勤自然是没有同意买断一事。但同时也答应,只要手艺人工作室出了联合作品,一定第一时间把拍卖会的邀请函寄送给他。松田幸雄十分失望,但也尊重张晓勤和付语蘅的决定。
松田幸雄走后,付语蘅又被张晓勤留在公司,参加了易世文化为期三天的开年年会。年会之后张晓勤还想找点什么理由多留付语蘅几日,可是付语蘅死活要走,趁张晓勤去见客户的当口,火速收拾了行李,打车去机场直接买了飞SZ的机票,一刻也不耽搁。
去机场路上,付语蘅联系了孟凡,孟凡说今天还有考核工作,估计她工作结束了,付语蘅也能到她那里了,于是给付语蘅发了个地址定位,让自家夫人下了飞机打车去找她。飞机起飞的瞬间,付语蘅就开始抑制不住地兴奋,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孟凡了,出差多日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拖着行李箱照着导航来到一幢写字楼前,远远就看见孟凡站在门口。孟凡正低着头看手机,并没有看见付小姐。付语蘅扬起笑容朝孟凡走去,却见一名瘦小的短发女子突然扑到孟凡怀里。孟凡摊着双手发愣,一时竟然忘了动作。付语蘅也愣住了,见孟凡竟然没有推开她,只是有些尴尬地拍拍她的肩头,胸口忽然一阵紧缩,脑子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撞得她有些头疼欲裂,眼睛也因为这莫名的头疼酸涩不已。
付语蘅停住脚步,脸色有些苍白,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孟凡。孟凡似乎也感觉到了,抬头对上付语蘅有些苍白的脸。孟凡扯开一个笑容,拉开抱着自己的女子,坚定地朝着付语蘅走来。
接过付语蘅手中的行李箱,孟凡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亲爱的夫人,多日不见,我很想你。那个女生是我的前任,我和她已经几年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热情。我们的关系甚至还不如你和若敏那么友好,所以,夫人,你不可以生气哦。”
付语蘅任她抱着,孟凡的话在她脑子里炸开了花,好一个前任!她大老远跑来看朝思暮想的爱人,竟然看到莫名其妙的前任去抱她家夫人!这演的什么前任和现任的狗血剧情?付语蘅清心寡欲了那么多年,很少这么生气过,但今天,此刻,她只觉得气上心头,一股强大的气压闷在胸口,下意识地朝孟凡伸出手,狠狠在她腰间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