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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初露锋芒⑤ ...

  •   瞥一眼新呈上来的那盘荔枝,云樱静默半晌,忽然莞尔,对宁心谢道:“多谢郡主美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摘下一颗,不紧不慢地剥了壳,莹白果肉露出来,宁心身后几位小姐不免露出艳羡的表情。
      虽说都是官家贵女,可到底有所差别。

      宁家财力雄厚,荔枝不算稀罕物。可别家的小姐,却没那口福,眼见着云樱一人吃掉两串儿,喉咙里积满了唾沫,却只能小心翼翼咽下去,生怕被人察觉。

      丹色长裙的少女见云樱面不改色地吃完那盘荔枝,震惊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厌恶地皱眉:“本小姐第一次遇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算是长见识了!”

      旁的女眷们没能吃到荔枝,心里不快,也跟着冷嘲热讽——

      “她怕是不知廉耻二字如何写!”
      “云家兄妹都是不要脸的货色,缠着穆公子攀关系,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吃那么多荔枝,也不怕噎死她!”
      “我好像闻到一股子药臭味儿,咱们赶紧走吧!别被这病秧子给传染了怪病。”

      肆无忌惮的辱骂中,云樱心道:走走走,赶紧走,她可没求着这帮精贵的小姐来,方才一个人多清静?

      听见这边的动静,不少人陆陆续续过来,原本空荡荡的凉亭很快被塞个满满当当。

      廊中交谈的男客闻声,也朝那头望去。

      “流芳,云樱呢?”云琅绕过来,见穆流芳身旁没有妹妹的身影,不由询问。

      “她说想一个人转转,我就……”

      闻言,云琅立刻着急起来,打断他:“她第一次出门参加茶会,怎能让她一个人?!你真是……!”

      宁祁笑他大惊小怪:“在我宁府上还能出什么事不成?估计正和众小姐们相谈甚欢。”

      云琅四处张望,瞧见凉亭中围了不少女眷,便准备过去看看。

      穆流芳见状,也准备跟上去。

      肩膀被一只手按住,他回头,对上宁祁似笑非笑的脸。

      “我说穆兄,你可是侯府的嫡孙,总和不入流的小人物混在一块儿,不怕失了身份?”

      穆流芳一愣,知他说的是云琅,清雅的眉浮起不易察觉的褶皱。

      宁祁不屑道:“不过翰林院的编修,借着当年指点你一二的名头,这些年可没在你身上捞好处,你和云家那小子同窗时关系虽好,但那时年少,许多事不懂情有可原,如今及了弱冠还缠着你,只怕别有所图。穆兄是个聪明人,有时太念旧情可活该被利用。”

      当年穆流芳去桐光书院上启蒙班的时候不过六岁,生母顽疾复发,病魔缠身,侯府少爷管教严苛,自幼独立,可再厉害也不过半大的孩子,哪能离了娘?

      那段时间他忧心病重的母亲,厌烦总来找茬的姨娘,终日神色恹恹,提不起兴致读书。家中人却只骂他贪玩不好学,给穆家抹黑。

      他又生气又委屈,放学后躲在书院后山的钟楼里不肯回家。

      山间蚊虫凶猛,胳膊小腿上全肿着包,他痒得难受,堪堪抠出一片血痕,他又饿又疼,抱着腿抽泣着睡过去。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眼前猛然袭来一道亮光。

      他吓得窜起身就要跑,闻见一道急切又稚嫩的喊声:“穆流芳!是我!你别跑!”

      比他略高一个头的少年疾步奔来,握紧他的胳膊不肯放。

      这个人是云先生的儿子,肯定会出卖他!

      穆流芳气得踹人,大叫道:“放开我!我不要回去!”

      云琅躲也不躲,裤腿上全是鞋印儿。

      他吓唬道:“听话,别闹!没听大胖他们说夜里有妖怪出没吗?如今正值鬼节,小心被女鬼捉回去蒸了吃掉!”

      穆流芳吓得心上一紧,停了动作,不由自主朝他靠近。

      云琅得逞地弯了弯嘴,见他不闹腾,就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躲这么久,还没吃东西吧?这是我从樱樱那儿偷来的,那丫头见点心没了估计在家哭鼻子吧,哈哈哈!”

      “樱樱是谁?”他吸吸鼻子问。

      “哦,是我妹妹,那么小一团,皱巴巴的,总爱哭鼻子,丑死了!”

      穆流芳无语,哪有这么当哥哥的?母亲要是给他生个妹妹,还不好好疼着,怎会嫌丑?

      他饿极了,便没跟他客气,拿过便吃。

      云琅在他身旁坐下。

      夏夜蝉鸣在山间此起彼伏,少年望着天幕,眼眸似近在咫尺的星尘,亮得惊人。

      “侯府的人到处在找你,我爹也跟杜院长出去寻了,嘿嘿,大人们都好蠢,居然都没想到这地方。”

      穆流芳手一顿,警惕地看向他。

      云琅拍着草地,哈哈大笑:“看你紧张的,我不会跟他们说的,你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待在这里被女鬼捉回去也没关系。”

      他一紧张,险些噎着。

      又往云琅身边挪了挪,却见他拍了拍衣摆站起身,往山下走。

      穆流芳追上去:“你要去哪儿?”

      少年抱着胳膊枕在脑后,头也没回:“当然是回家,我不见了,我娘该着急了。”

      穆流芳想到自己病重的母亲,不由眼泪汪汪。

      他哽咽道:“府里的丫鬟们说,我娘很快就要死了,以后我必须唤翠姨娘叫母亲。”

      前面的少年脚步一顿,停下来。

      回眸处,粉雕玉琢的男孩倔强地瞪着眼睛,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风似乎都静下来。

      “我以后就没娘亲了......”

      “我想吃我娘做的糯米饭……”

      “想听我娘给我讲故事......”

      糯糯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云琅叹口气,上前拉住他的手,用力握紧:“跟我走吧,我让我娘给你做好吃的,让她给你讲故事。”

      “以后,你就是我云琅的亲兄弟。”

      两个少年走在寂静无声的夜晚,身后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好长。

      云夫人瞧见自家儿子擅自拐了个小包子回来,无奈地揉一把他的脑袋,给二人洗了澡,又替穆流芳擦了药,讲了几个故事,总算哄得熊孩子们上.床睡觉。

      刚合上门,又有丫鬟急匆匆跑来。

      “夫人,二小姐没吃着点心,闹个不停!”

      云夫人捶一把腰:今晚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

      过往点点滴滴在脑中流转而过,这一刻,穆流芳莫名想起前些日子,他劝说云樱,她无力争辩却不肯妥协的模样。

      少女紧抿着唇,眉眼里有说不出的倔强。

      鬼使神差,他拂开宁祁攀在肩头的手,用了她当时那番话:“我穆某择友可不靠这些浅薄的浮名。”

      他追着云琅而去。

      凉亭围满了人,堵得水泄不通。

      云琅挤不进去,只能垫脚往里望,穆流芳刚走到他身旁,就听见有人嚷道:“穆公子来了!”

      这么一喊,凉亭上的女眷们纷纷将目光投去他身上,挤在他前面的人也让开一条道。

      他抬眸,亭中的桌前,坐着嫣红长裙的女子,微蹙着眉,眼底隐约跳跃着不耐烦。

      身旁的云琅松一口气:“原来在这儿,害我好一阵找。”

      穆流芳也安了心。

      “穆公子。”

      有人唤他,他寻声看去。

      火红长裙的秦瑶朝他微微施礼,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极快地塞去他手里。

      穆流芳眉一皱,下意识地就抽开了手。

      叠好的手帕坠在地上,一对比翼鸟赫然展现在他眼前。

      有人骂道:“秦瑶,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郡主心仪穆公子,还在她家的茶会上给穆公子送手帕,你还要不要脸?”

      秦瑶受惊地退一步,模样楚楚可怜。

      “不是这样的!秦瑶对穆公子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手帕非我所绣的,我不过是受人所托。”

      有人捡起了手帕,一字字念道:“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这诗......!

      穆流芳一愣,猛然朝云樱看去。

      坐在桌前的少女也在这一刻站起身,眼波不淡定地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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