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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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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愈来愈寒,很快便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杜明安再次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明明只是短短半个月,人却是憔悴的不成样子。
丧子之痛,却不能与别人诉说,接回来杜谦诚尸体的时候作为一个父亲哪怕再是坚强,也忍不住落泪。
他一直心存侥幸,侥幸这个天子的残忍只存在于书中,而不是现实中沈寒秋身上。
虽然对方没有明确点名,但是杜明安知道,要是自己这种时候徇私,那么官场上的生活彻彻底底就结束了,弄不好还会得个欺君犯上的罪名。杜明安上有老下有小,他不敢冒这个险。
杜谦诚虽然往日没个正经样儿,但是听闻这件事情之后确实意外的从容。
趁着清晨街上人烟甚少,他和往日一样,去了最常去的那家酒摊要了二两。
温酒入喉,整个冻僵的身躯也暖了些。借着酒胆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城门边上。
当初冲动的原因其实不难理解,但是却难以饶恕。
寒风烈烈,绳索挂上颈部的时候杜谦诚反倒是释然了。
父亲还值壮年,家中的弟弟也比他争气许多,喜欢的姑娘也已经嫁做人妇了,这一生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待天已大亮之时,人群中爆发出来惊恐与唏嘘都与他无关了。
“臣……杜明安叩见皇上。”
御书房中熟悉的熏香和人平淡如水的语气,一切都让杜明安感到不舒服极了。
他的孩子也是人啊。再如何十恶不赦那也是一条人命,也是他的骨肉。
同样的环境,心境却是截然不同。杜明安记得自己刚中举的那年的的确确是想报效国家,为黎明百姓尽一份微薄之力。
可是现在呢,心中怕是能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怨恨了。
“起来吧,这段时间可是将家事处理妥当了。”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君臣相见,沈寒秋瞳仁里却也是隐隐透着不悦。
沈寒秋也不傻,虽然杜明安是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路追随他的忠臣,但是如今发生这种事情,二人之间的信任肯定是回不到从前了。
只不过碍于面子又不得说穿罢了。
“回皇上,已经打理妥当了。”
“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杜卿。记得杜卿的家乡可是在幽州?”
接下来沈寒秋的话杜明安已经猜到了几分,却依然面前维持着淡定回答道,“皇上,老臣从您还是太子的时候一直对您忠心耿耿,要是您要臣死,臣绝无二话……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朕心里想些什么杜卿说不定比朕自己都明白,朕明白你的丧子之痛,,若是杜卿在京中依然能恪守职责安分守己,自然是不会薄待你。”沈寒秋说到这儿便停顿了一下,“这么多年的君臣情分朕自是不舍得这样一个忠臣离去。”
杜明安一身的冷汗稍稍退了些。
这次的事情当真是有惊无险,要是当时真的一时脑热选择了保长子,现在还不一定能跪在这昭晗殿与天子说上话。
“谢……谢主隆恩。”
尽披缟素。
初雪来势汹涌,明明已至正午,街上的店铺却是没有一家是开着的。
积雪已经能漫过一个成年男子的膝盖,陆清淮就在这种环境下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寂静的街道上独自走着。
从小被父亲赶出家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最多也是在门外有人看着,不会让他跑远了,过一两个时辰自然就没事儿了。
这次说来陆清淮自己都好笑。
李兰若毕竟是女孩子家,心思难免细腻的多。上次沈寒秋这么一闹陆清淮也知道瞒是瞒不住了,只能暗示她对陆老爷子和夫人保密。
李兰若对这种事儿倒是提不起兴趣。陆清淮哪怕纳十个八个妾的她都觉得能在接受范围之内,毕竟两个人不是真真正正的夫妻。
沈寒秋这件事情她也早有预感,毕竟寻常君臣不可能亲密到这种地步。从小兰若看着父亲每次见了皇上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和陆清淮现在截然不同。
但是真正让李兰若气恼的事却是陆清淮烫坏了她的猫儿。
这猫是上次出门时去集市上偶然捡到的,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琥珀色的眼睛很是惹人怜爱。
陆清淮进屋时被这个白色的雪团子吓了一跳,随即手里的汤婆子便打翻在地。
瓷壶应声碎裂,滚烫的热水顿时让地上窝着的雪团子跳了起来,逃命似得躲在角落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李兰若那声清淮哥哥还没喊出来,便看见自己的猫儿本是如雪的皮毛整个烫秃了一块儿。
后来的事情也不必说了。
陆清淮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会被一个外来的女性赶出来。
好歹也是发小,竟比不上一只猫重要。
这么多年的俸禄,除了每个月例行上交补贴家用的部分,剩下的陆清淮也并没有太大的花销。
陆清淮用这攒了好些年的银子在城郊购置了一处小院,多年以来就是怕出现想今天这种情况。
他知道自己在京中没有朋友可以依靠,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总得有个能落脚的地方。
小院里的梅花已经开始展露枝头了。红梅白雪,正是应景。陆清淮却只想赶紧进屋将炉子点上好让冻僵的四肢恢复知觉。
或许是太久没有人打理,很多东西已经不能再用了。现下连个暖都取不了,只有周围的墙壁能当当外面的寒风,但是湿冷的房间里的温度还是足以令人畏惧。
这处小院陆清淮也只是无意中同沈寒秋说过。
在对方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没少来这儿躲避风浪。
小院里的家具基本上都是按照沈寒秋的习惯摆置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二人的共同财产了。
往昔的岁月里,陆清淮总觉得和现在的沈寒秋有些不同,究竟是哪儿不同,陆清淮自己也说不清楚。
现在的沈寒秋的的确确比当初那个孩子懂事儿许多,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是让陆清淮感觉到有些畏惧。
陆清淮突然回想起来了一个细节。
屋内的设施大多是花团锦簇的图案,尤其是他印象中沈寒秋甚为钟爱的牡丹。
可是现在昭晗殿内的设施却完完全全看不出和这儿有半分相像。
仔细回想起来沈寒秋登基来这么久,一切事情都似乎在把握之中,自信的有些过分,却又毫无差错。
这和以前那个做什么事儿都要与他再三商量的太子完全不一样。
这种情况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清淮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似乎是从登基那日起吧……
也是从那个时候沈寒秋开始表露的心迹。
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冷静许多,陆清淮亦是如此。
细细想来,当真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陆清淮印象中地窖里还有几坛子烈酒,应该能帮他度过今日这般寒冷。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陆清淮现在想去哪儿都不可能了。
现下重要的是平安度过这个晚上就好,到了明日,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