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歌》一步一史书

22、落入河中

　　“阁下是何人？有何请教？”那平静的声音下藏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到的颤音。

　　府门外，林谢和那个护卫已经纠缠了很久了，可是那护卫却是不肯松动半分。
　　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林谢忍不住想直接翻墙进去。
　　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府内又匆匆跑出来一个人，那人他认识，是府中的老管家。
　　“小公子回来了，大人让您去书房。”老管家是小跑过来的，一口接着一口地喘气。
　　得了大人的意思，也就没有人拦他了，他赶紧跑进书房去。
　　可是到了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这书房里灯都没有亮，阿耶真的是在这里吗？
　　“小谢，进来吧。”
　　屋里，苍老的声音正是他的父亲。
　　林谢赶紧推门进去，一入书房，林谢就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味，那种味，不是书房里面的墨香，也不是父亲身上的熏香，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从前从来没有闻到过，但是却又清晰存在。
　　还不等他想出个什么的时候，他那年迈的父亲手捂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阿耶……”
　　他上前两步，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蒋毅冲着他摆摆手。
　　“阿谢，这封信，你看看。”
　　林谢疑惑的接过，信上面的笔迹是父亲的，可是其中的内容却……
　　“阿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就不怕尚书大人他怪罪吗？”看完信，林谢都急了。
　　明明之前父亲就已经答应了林尚书，已经隐约可以算是林尚书一派了，可是现如今却选择背叛林尚书，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啊。
　　“不要多嘴，阿谢，照着我的话去做，记住了，等这事情了了之后，你就去投军，蒋姓也不必要了，直接就叫林谢吧，你在军中，怎么样都好，可是不管你身处什么位置，都不要和那一位为敌，阿谢，你要记住了。”
　　那一位？哪一位？
　　刚想要问，目光忽然落到了父亲的手上，父亲的手指中桌子上划动着，那是他幼时常常与父亲玩的游戏，父亲写，他来猜，时隔多年，他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父亲写的是什么。
　　那是两个字：上仙。
　　“阿耶……”他猛地抬头，看向父亲，却发现坐在那里，曾经可以为他撑起这个天的父亲，已经白发早生。
　　这是他的父亲，就算是天下人想要害他，他的父亲也不会害他。
　　林谢将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多想和父亲说说自己这一段时间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也想告诉父亲他所遇到的人和事。
　　有大字不识一个，却义气云天的兄弟，也有为了自己而出卖朋友的小人，还有就是，他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现在因为那个人，他的兄弟们现在都还在大牢里面关着，他这一次回来，除了是想看看父亲之外，还是想让父亲帮帮他的。
　　可是这个时候，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父亲已经老了，不能够再麻烦他了，他自己的事情，需要自己去解决。
　　等儿子走了之后，强撑着一口气的蒋毅一下子就软到了椅子上。
　　他原本就只是地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官而已，人到了这个年纪，什么也不想了，就是希望儿女好些，可是他的顶头上司落马，五原郡的地方官员也被带起了大半，居然这个官职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既然做了这个官，就要负起这个责任，而且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这里的百姓，就和他的亲人一样。
　　可是这个责任，他居然负不起。
　　朝堂拨出来的银子到了他的手中不剩十之一二，再加上五原郡这地方因为常年被前任太守给吞噬着，那些银粮别说是救济了，自己吃恐怕都成了问题。
　　他没人没钱，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那个克扣了他钱粮的户部尚书，却突然找上了他。
　　钱，粮，什么都拿回来了，条件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即将到来的公主在这里讨不到便宜。
　　那些朝堂里面争宠夺嫡的事情他不懂，可是他却必须要为这里的百姓做些什么，答应了这件事情之后，立马寻了一个理由将小儿子赶出了家门。
　　他知道，若此时揭发就是灭门之祸，他已经老了，一条命也值不了什么钱，死了就死了，可是阿谢还小，还有很长的人生。
　　但是今天……那位生长在这天下间最好的金玉处长大的公主，不过就是在这儿一坐，那种威势，仿佛让他回到了二三十年前。
　　那个时候，他是家族的希望，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学子，那一年，他春风得意，踏上了那人人羡慕的皇城。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天下的主人，世人褒贬不一的霸主。
　　虽已年老，却依旧精神奕奕，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至今回想起来扔是记忆犹新。
　　而今天，那淡淡扫过来的一眼，却诡异地和多年之前的那一眼重合了。
　　这一次，他的选择，应该不会错了吧。

　　寂静的长街上空无一人，清冷的月光伴着声声蝉鸣，有种岁月静好之美。
　　伊清抱着她的剑，紧紧跟在李初身后。
　　忽然，一道亮光一闪而过，伊清面色一凝，手握紧着剑柄，警惕地看着四周。
　　那种反射出来的光，绝对是铁器。
　　她视线一寸寸挪着，停在了左边那高楼处。
　　那种光，又出现了。
　　那是箭。
　　“主子。”伊清拔剑而出，剑鞘向前一扔，直接将高楼上的人击落，可是那箭也射了过来。
　　伊清挥剑一挡，这一箭被挡住了，可是接下来密密麻麻的箭雨就出现了。
　　伊清左手将腰间白绸一抽，灌入内力向前方一扔，那白绸飞速而出，剿落了大片的箭。
　　听碧将袖子里面发送信号的东西刚拿出来，还没有打开的时候一支箭就飞了过来，正好射中了她的手腕，鲜血淋漓的瞬间剧痛传来。
　　听碧咬着牙，用另外一只手打开了那东西，一束烟花立即飞上天空。
　　李初的暗卫来的很快，与那一帮的缠斗起来，伊清得以脱身护着李初离开。
　　路边不知道是谁的马随手牵了两匹疾驰而行。
　　脸旁的风刮的人脸生疼，一路颠簸，李初险些都要落下马了。
　　是谁要杀她？
　　她这一次的出行很是隐秘，就算是要杀她，那也应该是去攻击上仙公主的车队，是哪里泄露消息了吗？
　　可是眼下情况也容不得她多想，后面的人如附骨之疽，怎么样都甩不开，她身边一贯带的人不多，必须先要逃出去才行。
　　眼见身后那些人越来越近，伊清反手一剑，斩杀几人落在马下，眼见敌人越来越多，伊清咬紧了牙，在马上狠狠拍了一掌，随后一跃而起，近身贴近那些人与之搏斗。
　　与她同乘一骑的听碧紧紧抱着马脖子，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鬃毛上。
　　就在刚才，伊清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定要保护好主子。
　　她后悔了，后悔没有好好学武，在这种时候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伊清殊死搏斗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伊清是最好的盾，可是她可以以一敌十，以一敌百，但是追兵却远远不止这些人啊，一出手就是杀招，伊清一个人，又能够坚持多久呢？现在她只希望，她能够坚持的再久一点，那样的话，主子活着的机率就更大一些。
　　李初在那箭雨中虽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但是现如今也没有了力气，再加上她的身体本来就差，骑在马上胸口生疼。
　　她都没有时间回头去看一看，但是只是听着声音，后面的人越来越近了。
　　听着那杂乱的马蹄声，李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可是明明刚才都还有皎洁的月光，这会儿却已经乌云密布了，雨，开始下了起来。
　　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即使她意志力再强，也抵不过这身体的极限。
　　她努力地睁着眼睛辨认着路。
　　忽然，身边好像有什么异动，却原来是听碧一拉缰绳，将马勒住，右手握住插在左手上的箭，猛地一拔，血液飙出，和着雨水混在一起落下。
　　“快走。”听碧勉强勾起一抹笑，随后毫不留恋地朝着反方向而去。
　　雨水模糊了李初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后面好像有什么声音，但是现在她已经辨别不出来了。
　　她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人，孤立无援。
　　马似乎不知疲惫地跑着，她脑中昏昏沉沉甚至看不清方向。
　　前方有水声……
　　不对，不对，这不是雨的声音，这是……
　　李初睁大了眼睛，看着前面滔滔不绝的河水。
　　果然，这是一条大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跑错了方向，居然跑到了这里来了。
　　可是现在转回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可若是以水路逃生，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来看的话也和自杀无异。
　　或者，那些人是哪一位皇子派过来的，若是这样的话，她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又或者，那些人是武氏的死对头派过来的，那样的话，她可以给出重创武氏的方法。
　　再或者，那是曾经还不死心，想要光复懿德太子正统的那些人。
　　跳入水中会死，和他们谈判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
　　想清楚了之后，李初将马一勒，翻身下马。
　　她没有注意的是，在那马的身边，有一块光滑无比还长着青苔的石头，她这一下马，没有注意就踩到了那石头上，她想抓住什么都来不及了，直接落入了急湍的河流中。
　　不过瞬间，浪花没过她的头顶。

　　那追兵赶到之后，看到的就是李初跳入水中的背景。
　　这水实在是太急了，莫说是不通水性的人，就算是水性极佳的人，也难从里面活着走出来。
　　那领头的沉默了片刻，对着下属说道：“通知主上，上仙公主跳河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