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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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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是愈发热了,太阳才出来没多久,那股子燥劲儿就上来了。
悠然身上一件雨过天青的纱裙,窄袖高高挽起,裙摆飞扬间隐隐露出用金色丝线绣成的蝴蝶振翅欲飞,霎是好看。配上同色的软底缎鞋,美的悠然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这可是明哥儿的处女作。
桑钰估计也是下了手指点的,即便是明哥儿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短短两天内就给她做出了这么好看的成品来。料子不见得名贵,穿在身上却是舒服的紧,剪裁合身,无一丝生硬之处。没有繁复的花纹图样,只有裙角跟侧腰处花了些心思。既不张扬,却又大方美观。她本身皮肤底子就好,这么一衬更显水灵了。处处合了悠然低调的心意,实在是叫她喜欢的紧。
明哥儿将悠然嘱咐要捎带的东西一件件放了包袱里,瞧着自家阿姐在镜前用别扭的姿势挽着头发,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看阿姐的这番举动就知道她是极喜欢这礼物的。
左边挽挽,右边盘盘,都不满意。后背上已出了汗。悠然干脆放弃了。她这个程度每日能把头发梳的通顺就算不错了。冬天还好,一到夏天,她就烦的不得了。头发那么多,闷的难受,一出汗枕头上都是馊味。只得每日都洗。洗了头光晾干都是个事儿。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对着箩筐里的剪子瞄了又瞄,无比怀念当年兔子尾巴长的小揪揪。明哥儿可防着这个呢,一见有这苗头就哭天抢地,生怕她想不开泛了糊涂,一剪子下去头发少半截儿可怎么是好。
照常还是编了辫子。不过比平日里多花了些心思。先在头上分了几股编好,又合了一股去。簪环首饰一概皆无,只左腕上一只小巧的银镯。把平日里裁衣服剩下的碎料子折了小蝴蝶结似的纱花选了几朵别上,效果还不赖。本来是闲着无事弄着玩的,倒是无心插柳了。
说起来还有个故事。大魏朝几乎没有女孩不戴首饰的。便是再穷苦的人家,带个铜圈儿也得意思意思。头上插几朵时令鲜花儿也是好的。先时悠然那般做派无人说她,不过是在孝中。自出了孝,他们就搬到了镇上,也无人知道。东婶倒是跟她说过这话,桑伯也隐晦的提过几句。不过她没在意就是了。后来文哥儿知道了,带着明哥儿去县上转了一圈,过了没几天给她带了一只新打的银镯。小小巧巧的。花纹图样跟卢氏妆匣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悠然收拾好头发,明哥儿已经把东西理的差不多了。悠然又检查了一遍,自家做的小菜,点心整整装了两个大包袱。似乎觉的少了些什么,悠然想了一会儿,对明哥儿道:“上次公子他们来时送的东西在你们屋里收着的吧?”
“是啊,文哥儿直接放了柜里了。”明哥儿疑惑道。阿姐问这个做什么?
“文哥儿那份带上吧,人家既送了,用了不就得了,也省的咱们自己买了。”人家也是正经备了礼来的。说是贺文哥儿,明哥儿也有份儿。两方刻着“及第登科”的砚台,还有配套的笔洗。四套成衣,俱是夏季儒生常服。现在正是穿的时候。
文哥儿入县学已经有些日子了,十日里倒是有五日都在家里的。这样也不错。只是听说近些日子上面有长官来巡查,先生布置的课业骤然加重了许多。因而悠然便不让文哥儿常常回家了,专心攻书。廪生有公家粮米供养是不假,可这公家饭也并不是那么好吃的。县学管理上对成绩要求的十分严格,说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也不为过。平日里还时不时的有先生,学案抽查,一年两次大考,成绩不合就会被刷下来,廪生资格也会取消。
也是文哥儿成绩好,又体恤他年少,平日里先生们对他常常归家的举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说起来她也是好久没去县上了,与王老太太春兰姐他们却也是没有生疏,平日年节也都各有礼物相赠。趁着这次去给文哥儿送东西,也存了去瞧一瞧她们心思。
正想着,却听得明哥儿在外面喊:“阿姐,车来啦!”
赶车的是老刘头儿。从镇上到县里,走起来倒是更快些。两人整理好包袱,上好门栓落了锁,相继上了车。老刘头手里的旱烟都没有丢下,只吆喝了一声,拉车的老牛便缓缓掉转了车头,向东行去。
“瞧瞧,不是我吹,这老牛跟了我半辈子了,甭管在哪里,闭着眼都能拉着车回家。”老刘头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他们这趟出来的早,牛车行的虽缓,却胜在稳当。离晌午还有好一段儿呢,老刘头儿的车就停了县学的门口了。
付了车钱,悠然看着县学的朱漆大门。这么一瞧,说是县学,倒向是富庶人家的大院儿。带着明哥儿提着包袱跟守门的人讲明来意,很快就被人带了进去。也没机会多看,直接便到了文哥儿在县学的住处。
屋子虽不大,却很干净,采光也好。住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了。里面负责洒扫的小童告诉她,这本就是两人住的。只不过本该跟文哥儿一间的廪生家在县里,虽占着名额,却是不来住的。床铺被褥都是现成儿的。不过当初悠然怕不干净,在家另理了几套被褥出来让文哥儿捎上了,如今床上铺的那套就是。
他们这趟来的不巧。
先生正在前院里授课,下午还要考校经义诗词。文哥儿这会儿怕是没空出来。悠然想了想,对认真打量屋子的明哥儿道:“在这儿等着文哥儿怕是不成。咱们也别去扰他了。先去春兰姐那里瞧瞧吧,下午再过来。东西直接放这儿吧,也丢不了。”
“好嘞。”
明哥儿很愿意去尝尝王老太太做的枣花馒头跟葱油花卷。
所幸明哥儿还是识得路的。悠然却是对县里还没镇上熟悉呢。两人就这么边走边逛。这么一路过来,才发现双尾巷离县学也不算远了。去点心铺子逛了一圈儿,包了些栗子糕,绿豆酥之类的糕点,也不过费了二三十钱。嘱店家另拿油纸包捡了些,两个人边走边吃。又买了只脆皮烧鹅,还有店家极力推荐的槽鸭掌。悠然记得王老太太最爱拿这个下酒。不过春兰姐不让她多吃罢了。
双尾巷还是一如往昔。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外面忙活,留了家里的大多是老人跟孩童。不过按说春兰姐的摊子不该这么早就收啊?悠然正疑惑着,却听得巷边摆放陶器的摊子上,穿着枣红窄袖褙子的中年妇女正隔着器皿跟守着摊子的大妈咬耳朵。
“瞧瞧,就是这么要强的人儿,可要强有什么用?还不是照常带回来了?女人跟自家男人赌气闹事,那是胳臂拧大腿,没边的事儿。这还是上头没婆婆呐,若有,照这个性子,在摊上个厉害的,早就叫嗟磨死了,哭都没地儿哭去!哪里还能去堵了气灌了药呢!”说完又啧啧了两声。
灰蓝布裙的摊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小点声,掩嘴低声道:“可消停点儿吧,那对母女也是可怜,本以为挑了个老实后生,却没料到是头白眼儿狼,刚发迹就翻脸不认人了。便是立了文书又怎样呢,上门女婿要改回人家本姓,你能拦的住?便是外头有了相好又怎样,她是大妇,手上把好家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完了。这下可好,性子那么烈,和离!真真是人财两空啊,又带着个闺女,可怎么过!”
听及此处,悠然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又不好上前去问。却在这时,自巷子那边过来一个满头乌发的老太太,鬓上沉甸甸的两只银钗,手上挎着篮子,用蓝布遮着,瞧见角落里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路过悠然身边时,故意提高了声调道:“人家费你们的柴米了,还是用了你们的银钱了,都是一个巷子里住的人的人,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犯的着这么瞧人家的笑话么!”
见那二人都瞧着她,枣红褙子的妇人还有些不服气,那老太太冷笑道:“见天儿的碎嘴别个的家事,倒是碍着你们什么了!平日里也是姐姐妹妹亲热的紧,这会儿可是看得人家的笑话了?我且告诉你们一句。顾好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儿吧,省得那天也有那不长眼的东西去恶心人,好多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