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牛肉炕饼

56、第 56 章

　　因顾及文哥儿奔波劳累，几人吃了饭一道儿收拾了碗筷便早早洗漱了，各自回房休息了。

　　明哥儿磨磨蹭蹭换了寝衣，眼神闪烁，几番想要开口，却终是忍了。文哥儿看着明哥儿闪烁的小眼神儿，只觉的异常好笑。正弯腰整理着床铺，却听得身后明哥儿期期艾艾开了口：“那个......，为什么要骗阿姐呢？”

　　“骗？”文哥儿高挑了眉毛。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却比明哥儿高了一头来。

　　“你倒是说说，我哪里骗阿姐了？”

　　明哥儿小嘴一垮：“县学......能跟府学比么？”说着眼圈儿竟红了，慢慢涨红了脸：“是咱们拖累你了，对么......。”明哥儿低了头，声如蚊吶。

　　却是头上冷不防挨了文哥儿不轻不重的一下。

　　“下次再这么想，我便直接告诉阿姐，看她饶不饶你。年纪不大，操的心还挺多。”文哥儿斜了明哥儿一眼，警告道。罢了，这是个实心眼儿的性子，还是与他说清楚吧。省得到时候乱七八糟什么都一股脑儿倒给阿姐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般苦情，泉州虽好，却无咱们的安身之处。我若进了那里，非但没什么助益，反而会平添许多负担。到时家里就剩了阿姐与你了。有个什么事儿，阿姐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咱们家那个，就是个傻大姐，大事上从来都是有主见的，只是性子跟你一样，实在不是个能操心的主儿。”

　　见明哥儿似想反驳，文哥儿抢先道：“我若去了县学，隔几日便有休沐，往返都方便的紧，还能看着点你的功课，店里的一堆糊涂账也得有人算吧？”

　　“那......那也不一样。明明有上府学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呢？”明哥儿还是不赞成。

　　径自进了被窝里，文哥儿拢好了被子，看着站在床前纠结的明哥儿，无奈道：“明哥儿，我且问你，咱们读书进学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啊。”明哥儿奇怪道：“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这不就结了？”文哥儿摊手道：“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泉州府学也好，县学也罢，若不能两榜题名，又有何差别？我为何不选个对自己来说最方便的呢？”

　　“好像......也对啊？”明哥儿的小脑袋瓜儿也有些糊涂了。

　　“对什么对，还琢磨呢，快睡！”

　　明哥儿如虫蛹般慢慢拱了被里，不消一会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文哥儿不由得轻笑起来，也闭了眼休息了。

　　真的没什么不同么

　　府学与县学，不过一字之差而已。实际上，只有院试成绩突出者，才有进府学的资格。不过差在资源上罢了。真正能在文人圈子或者官场上混迹，人脉，是很重要的一环。

　　同窗，师尊，同乡，同榜。都是不可忽略的存在。要不然，哪里又有那么多结党的小团体啊。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阿花时不时抽风起来扑腾一会儿，夜，是愈发沉静了。

　　一夜无话。

　　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热了。趁着日头正盛，悠然把打算把家里的被褥都拿出晒晒。说起这个他们倒真像是一家人，褥上稍有潮气便受不得，尤其是悠然自己，隔日身上就会印了大大小小的红痕，便是涂了药膏也难消，实在是难受的紧。

　　正忙着，却见明哥儿掀了帘子自前面飞奔过来，气喘嘘嘘道：“阿姐!你看谁来了！”

　　悠然放了手中的竹竿，却是杨捕头。的确是稀客啊。

　　“然丫头，今儿得好好请上一桌啊！”杨捕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精神，对着悠然笑道；“本不该是我的差事，正好我有事要来这儿一趟，便揽下这报喜的活计了！”

　　悠然心中猛地一跳，莫不是......

　　“文哥儿大喜，取了院试第一名案首，成了本县廪膳生员。每月不但有县里供应粮食，县太爷感其至诚，还额外发了补贴。不日便要正式入了县学啦！”

　　的确是个好消息。虽听文哥儿的意思已经是胜券在握，可真正听了这消息，却还是激动的很，一时话也说不全了。蓦地突然一拍脑袋匆匆进了屋里。不多时手上多了个红纸包。只往杨捕头手里塞。

　　“这......这是做什么？”杨捕头被悠然的举止弄的哭笑不得。

　　“红包啊！”悠然这会儿才算是缓了过来，也有心情玩笑了：“您可别嫌少，六六大顺呢！”

　　杨捕头想要推辞，悠然认真道：“这是我们家的喜事，杨叔不是外人，也是知道咱们家是怎么过来的。便不要推辞了。”

　　都是爽快人，主家都如此说了，杨捕头便不再推拒了：“既如此，这喜气是一定得沾沾了。”正说着，文哥儿自书铺回来了。又是一番道喜。悠然干脆生意也不做了，快手快脚在院中树荫下的石桌上上了蔬果拼盘，并瓜子干果等物，嘱文哥儿好好招待客人，便去厨房忙乎去了。明哥儿早就窜到对面打小报告去了。

　　“什么？桑钰也会来？”悠然猛的压了下拔高的声调。“好好的，怎么想到邀请他们了？”

　　明哥儿喜滋滋道：“公子最是讲信用了，你瞧，这不就说是要来了么。先前与公子说过这一茬儿。公子那时便应了的。”

　　悠然瞧着咧着嘴笑的欢快的明哥儿，心里不禁泛起了愁，这小子，真是会给她揽活计啊。倒不是不愿招待他们。只是事发突然，对此实在是没有准备。况且那位的口味也不知道怎么样儿呢。本来以他们的交情，做了一桌吃个饭也是寻常。只是在桑府时还好，悠然却是实在想像不出那人在她家这小院儿里大快朵颐的样子。要按她原本的意思，寻了那天好好做些点心，让明哥儿捎过去便完了。哪里又似现在这般，进退两难。

　　既然是宴客，总得拿出诚意来。虽说火锅是个好主意，碍于天气本来就热，还是不要在吃这个了。想来想去，还是遵循村里流水席的好习惯吧。荤素搭配才好。

　　悠然此刻无比庆幸自家开着饭馆呢，东西食材都是现成的。倒是省了她好些功夫。明哥儿留了厨房与她帮忙，正费力的削着山药皮。悠然则是忙着将泡发好的香菇洗净摘了根。早上才拌好预备包饺子的肉馅儿里干脆往里打了两个鸡蛋，又加了些芡粉。拿手搅匀了，用小圆勺往香菇上抹了厚厚一层。整整两大盘子，放了蒸笼里蒸。

　　为防着串了味道，山药还是另起一锅单独蒸的。又在炉子上另起了油锅，霹雳啪啦炸起东西来。羊肉片了片先腌上，香菇裹了面先下了油锅。悠然忙的脚打后脑勺儿，所幸明哥儿自发担起了传话、逗乐、杂役、接待者的活计，总算在赶在饭点儿过前，才叫悠然堪堪整了一桌来。

　　拿厚布巾包着手，悠然小心的把两盘子香菇下了蒸笼。又忙着往锅里加水调料汁儿，闻得身后传来的动静，头也不回道：“快拿了托盘过来，仔细别叫烫了手啊。”沉甸甸的木质托盘递了来，正往里放着菜品，悠然猛的回过神来，却见桑钰站了她身后，手上的盘子里放着之前剥好的核桃仁儿。

　　他今天穿了身玄色衣衫。通身简洁，只腰上半掌宽的腰封上用几股丝线绣了暗纹，更显得气质卓然了。悠然囧囧的看着他，那人悠闲自在的模样好似手里捧着的是江山堪舆图呢，跟这充斥者油烟味儿的厨房，倒有几分诡异的和谐。

　　“公子怎么来这儿了，快去院子里吧，有备好的点心茶水，先略歇一歇，马上就开饭了啊。”说着抄手接过桑钰手中的盘子放了案上，又掂了脚去寻蜂蜜罐儿。

　　“是这个么？”桑钰抬手自架上取了罐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悠然垫着脚也才不过到了他胸口而已。厨房虽大，这人往这里一站，存在感惊人。悠然不得不开口先送出这尊大佛来。

　　“还是先去院子里做吧，好歹我是主家，又怎么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言下之意您老哪凉快到哪里吧，就别再这儿添乱了。桑钰好看的眸子闪了闪，还是乖乖的出去了。

　　悠然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倒是冤枉桑钰了。想看看她平日里是怎么在厨下忙活是其一，不想与桑伯他们坐了树下大眼儿瞪小眼儿是真的。除了一个明哥儿熟悉些，其余的......，那个中了秀才的文哥儿瞧着文质彬彬，待人有礼，却似乎看他不怎么顺眼，一旁坐着的黑脸汉子倒是个坦荡人物，话也不多。若不是桑伯圆和开了个话题，加上明哥儿在一旁跑来跑去活跃气氛，那才叫尴尬呢。

　　在杨捕头顺着桑伯的话红光满面的说道他家已经扎了牙的三小子时，菜终于上桌了。先是两素两荤的凉菜，一道凉拌三丝，一道清调笋片。荤的是店里常备的菜，悠然最近琢磨出的泡椒鸡爪，是去骨的哦，要不然让客人在席上捧着鸡爪啃就太不雅观了。一道蒜泥白肉，肥瘦相间刚刚好。不多时又是几个盘子端了出来。有爆炒辣子鸡，撒了椒盐炸的金黄的香菇。配了蒜泥的软炸羊肉，还有炖的烂烂的红烧肉。

　　悠然一面招呼着客人动筷，又忙不迭的续上茶水。明哥儿文哥儿帮着添置碗筷杯盏。蒸锅里的香菇淋上刚勾好的芡汁儿，看着格外提神。磨盘似的白瓷大盆里是熬的浓白的羊汤。里面放了片了薄薄的羊肉，各色干菇，还有炖的满是蜂眼儿的老豆腐。味道不是一般的鲜美。为着怕他们吃着发腻，又特特炒了两个小炒。一份黄瓜炒鸡蛋，一份素炒青菜。说起来也是各种口味兼顾了。不过重头戏在后头。

　　她还做了饭后甜点！说是甜点悠然还真有些亏心。自从她把牛肉酱苏出来之后，草莓酱也叫她苏出来了。这东西不似现代那般金贵。貌似本来应该是清朝末年才传到中国的，也不知是那位穿越前辈扇动了翅膀，这东西在大魏却是不新鲜了。一到春天，各家房前屋后都会种上点儿。酸酸甜甜的味道极受女眷们的喜欢。只是这东西存放不易，刚通商那会儿还卖的上价钱，如今却是跟寻常瓜果菜蔬一般无二了。

　　悠然在顾家村自家院儿里种的也有，只是不大管理，加上有阿花这个惯会祸害小菜园的不法分子在，能尝个味道就不错了。便是她做草莓酱的材料，也是喜姐儿到镇上时给她捎的，都是自家种的，顶个儿又红又大，连汁水都粘手粘的紧。用这个做出的成品，不但味道极好，细细咀嚼下还有未化的颗粒，实在是醉人。

　　这颜色煞是好看的草莓酱点缀在蒸好放凉捏成元宝状的山药上，单单是卖相就叫众人稀奇不已。还有两碟子裹上了蜂蜜的核桃仁儿，在阳光下更显晶莹，桑伯更是不住嘴的夸，弄的悠然都不好意思了。话说她本来想弄的高大上一点的，摆个造型啥的，无奈水平有限。只好作罢了。

　　不过看桑钰一个人就快承包了甜点的大半，悠然觉得，总体上还是挺成功的么。心中不免有些小成就感。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虽无酒水，却有配了苹果粒儿，加了银耳跟蜂蜜的山楂汤解腻。杨捕头临走时还叫悠然塞了四个小罐儿，顶端都用细棉纸包着，上面还用细麻绳盖了油纸。两份儿牛肉酱，两份儿草莓酱，一份与他，另一份儿是给王老太太他们捎的。家里剩下的那些也叫悠然另装了送予了桑伯，老人家也是有趣，虽推辞的厉害，手下却不含糊，早早接过了。

　　送走了客人，悠然一下子泄了气，浑身没了骨头似的瘫了座椅上，却是一动都不想动了。

　　这顿饭请的，可真是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