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涟漪醉千觞》水色碧回

3、三

　　人世本无常。生也无常，死也无常。

　　翌日清早当我被从被窝里揪出来的时候脑袋里浮荡的是这句话。

　　天还未央。朦胧的曙光依附在纸糊的窗上喷薄欲发。寡淡的晓光停滞在半掩的门角踌躇着不肯迈进一步。

　　揪我起床的还是昨天那个丫鬟。平淡的眉目冷漠的眼神。不发一言的扒光我的衣服……更衣。

　　我困的很。即时是以前在上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早起过，通常都是月连一遍一遍无奈的催促才不情不愿的起床。想到月连鼻子就不由得酸楚起来。我抬头看着穹顶，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是谁，又在哪。昨天的一切像是隔水临月，渺茫迷然。

　　逐渐的，紧绷的神经松弛下去了。我任由丫鬟扒我的衣服，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打着盹。打盹打得正爽着，突然间裸露的皮肤接触到微晓得空气，结结实实的冻了个寒颤，我无比哀怨的下垂目光，只见那细嫩嫩白乎乎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伏上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彻彻底底的给冻醒了。

　　我也不好说什么就这么无比清醒的继续进行着更衣的行动。可是，不是我说，那丫鬟的力度也太大了点吧。又不是杀猪用这么大的力度干嘛。“那个…”我眼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上因为那丫头力道问题而又新添了一层青红，由不得哀怨的笑道，“这位姐姐，你可不可以轻一点呢。”

　　那丫鬟没有抬头，也不吭声。不过动作却是有所减缓。我满意的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准备继续打盹。

　　“啊…”那丫头低声地惊叫猝然的响起，险些几乎把我吓得跌下了床。

　　我靠!欺负我曾经是个傻子是吧？整我是吧？我就这么不该睡？小样儿，小心我等会与清辉说，让他立刻换个丫鬟……我似乎忘了我这个小宫子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没有这个能力。

　　“有什么事吗？”我相当有耐心的笑道。

　　那丫头却没再说话，手指颤抖的指着我细滑圆润的左肩----那里深紫的符印纠结着盘缩着深深的烙刻在肤骨的深处诡异复杂的条纹印记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契印。

　　那是契约。

　　我猛然想起了昨日睡前一直惦惦不安的事是我是不是还是驭妖师的身份。不过既然契印还在，那么相应的我还是身为驭妖师且契约并无变更。这个契印是我和四妖签订的契约，之所以会显现出这么诡异的样子不过因为四个契约都签在了一起，其实如果拆开来看的话，不过是猫，螭，梦貘三种动物外加一团风而已。这样就好办得说，等到我存够灵识后，就可以另行召唤他们了。至于月涟，他与我本就有世代流传的深切的羁绊，无论什么时候召唤都可以进行。

　　但，显然，在我未搞清楚自己处境之前就依靠他们的力量是很不明智的。身为驭妖师，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妖怪看到自己懦弱的模样，否则将会招到妖的反噬，这是祖训。

　　我暗暗将事情的利害分析清楚，方意味深长的笑笑，勾勾小指头让那丫鬟靠近点，我故作神秘的道，“这是契约…”满意的看到丫鬟越瞪越圆的眼显而易见的浮出了惊骇，我退了一点，笑道，“与神的契约。”这可不是我说谎，确实如果是好妖精只要渡尽劫难就可以破格成仙成神，我家那四妖本来就是好妖精，我只不过说出了千百年后的事，算得上是预言了。

　　那丫鬟斜瞥了我一眼，显然是在怀疑掂量我话的重量。她很快的又恢复了平静，更加迅速的替我更换好了衣服，随后拖着我向立于床斜对面的梳妆镜走去。

　　这个古董一样的梳妆镜我昨天怎么没见过？空镂雕花迭出不穷，顺着镜子的边角看是零散实则有序的渐次而下，那所雕的花想来是这个世界所特有的，样式奇特却不繁杂自有其美处。不大不小的梳妆镜不多不少的镂花这也是我在这间屋子里唯一看顺眼的摆设了。我在心里估计着这镜子的年代，如果年代久远的话指不定里面是否有什么镜妖之类的小精灵，我现在灵识尚弱查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即使没有什么精灵生成，拿去现代买也准值个几百万的。

　　丫鬟拉着我在镜前坐下，细心的替我打理起略显凌乱的长发。古人就是麻烦，搞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硬是要留个白发三千丈原愁似个长之类的。打理起来多麻烦，我自认是个懒人，若非有人替我梳，今早准把它给剪了。不过，不是我说，其实有些人留长发确实是好看，比如说我家那五妖，个个长发飘飘恍若嫡仙在世，还有昨天见面的那个清辉也是。

　　我七想八想的自得其乐。老半天才记起去看清楚自己现在究竟长什么样。镜面是青铜所制，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却也可以看得分明。我细细的琢磨着镜子里的那张自己的脸。下巴有点尖，却有着十分均匀柔软的弧线，眼睛大大的有点儿上调，像是小狐狸的眼睛可爱的纯真…我不是说自己可爱纯真，我是说这张脸…我只是在客观评价事实而已，不是在自恋。鼻子小小的很是玲珑，肤色柔和细腻，虽然只有十岁的模样却是清秀异常，不乏可以看出这是一张有着帅哥前途的一张脸。比上辈子的那张丢在人群找不到的好无特色而言的脸，这张就顺眼多了。

　　简简单单将头发梳顺了，那丫鬟利落的把长发挽在一边，打了个小髻。复走到简陋的桌子旁，从一略旧的小竹篮里拿出些稀饭什么的，对我道，“小宫子，该用餐了。”

　　我依言坐到桌盘，跃跃欲试的拿起竹箸，不知道这古代的稀饭和现代的有什么差别呢~

　　等我喝过一口后，默然发现更稀了点。

　　…………

　　等到用过早餐后，清辉才施施然来到了我的院子，远远的就听到他腰间那水晶铃铛撞击的声音，清脆的声音堪堪胜过那树梢的鸟鸣。

　　“准备好了吗？”清辉满意的打量着我，问着丫鬟。

　　“禀公子，已经准备好了。夫子那边，我也却说过了。小宫子他现在就该去了。”没了对待我的那份冷淡，那丫鬟毕恭毕敬的道，“接下来是让婢子送小宫子去吗？”

　　“不必了，”牵过我的手，那清辉笑道，“我送吧。顺便让小宫子熟悉一下这堕月宫里的诸多礼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