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白夜伶伶

2、心忆爱（中）

　　（四）

　　你是毒药亦是解药。

　　仅凭着那虚幻的影像，关怿却对那个日夜出现在他眼中的女子，渐渐生出了难以言清的情愫。

　　思念若是一种毒药，他的病怕是无人能解。因为他所心心念念的人，根本存在不存在这个世界，他都不知道。

　　今夜的风凉彻，却无法压抑住他心中无边的火焰。

　　内心焦灼无比地开着车路过一个又一个街道，直到看到漆黑的夜里，那唯一点着灯的花店。

　　凉风拂面，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馨香。花店里，橘灯昏暗，人影绰约，背对而立。

　　像是中了什么魔怔，关怿随意地把车停在了一边，下车后不由自主地向花店走去。

　　店里人的身影，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是个穿白裙的清瘦女子，微卷黑亮的长发垂于轻薄的流苏披肩之上，白皙的脚踝上系着细麻编织的脚链，还带着铃铛，移动的时候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关怿走到店门前，却没有进门，只是愣愣地看着店里女子忙碌的身影。

　　“先生，有事么？这里已经打烊了哦。”女子一手捧着花盆推开玻璃门，笑看着站在店前呆立不动的他，一手指着门外挂着的一块写着“CLOSE”的小木牌。

　　关怿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太厉害了，几欲蹦出胸膛，直接呈露在这女子的面前了。

　　眼前的女子，无论是模样还是声音，都像极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神色憔悴的关怿心道，终于找到思念之毒的解药了。

　　最后，不知如何开口的关怿还是落荒而逃了。坐在车上，一边转动着发向盘，一边透过反光镜看着车后那个立在花店门前的女子，在视线中逐渐变成一个白点。

　　一时间，狂蹦的心脏再难平息。

　　这几日，花店老板一直看到这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往来她的小店，一副优雅贵公子模样，看着她时，笑容却如毛头小子般青涩。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选了一支鲜艳的红玫瑰，他有点腼腆地将去了刺的玫瑰插入胸前的口袋。

　　第二次来时，他捧着一小盆初生的绿茉莉，笑着将它摆在了车前，当作装饰。

　　第三次……

　　“十八朵扶郎花加六朵香槟玫瑰。”

　　又一日清晨，关怿出现在她的店里，向正在修剪花卉的老板娘开口道。

　　“好的。”女子轻轻悠悠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感到一阵酥麻。

　　“先生很爱花么？”女子一边帮忙挑选着花朵，一边笑着与关怿闲聊，嘴边的酒窝时隐时现。

　　“……嗯。”关怿有些僵硬地回答道，却不知如何对答下去。

　　“真好。那么，您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见关怿露出不解的表情，女子赶忙解释道：“爱花的男人一般都很温柔。有心关注到生活的细节的人，才能体会照顾爱人的情感。”

　　“……我还没有女朋友。”关怿站在后面，突然闷声开口。

　　女子听后，动作滞了一下，却没有尴尬，只是自然地对关怿抱歉地笑了笑。

　　关怿看着女子握着剪子修剪着玫瑰的手，白皙而细腻，极尽优雅，心一下柔软下来，似化成水一般。

　　等到女子将手中的花束装饰完毕后，正欲转身交给关怿，却意外发现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店里一下子空荡下来，店门大开着，清风吹动着门口挂着的晴天娃娃，啪嗒啪嗒地作响。

　　她的桌子前，靠近收银机旁不知何时放着一张崭新的整钞。

　　女子深思不定地拿起钱，望着捧在手中的花束，玫红色的扶郎花开得正艳。

　　她轻声叹了口气，将花束装进一个玻璃花瓶中后，再没有看一眼。

　　关怿的脸色近几日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对待下属时脸上亦带着少见的温暖笑容。

　　部门里的员工们在长舒口气之余，开始揣测顶头上司心情变好的缘由。

　　应该是恋爱了把。一定是红鸾星动才会让这个寡言沉默的上司变得如沐春风般温和。

　　八卦的群众们如是想着，甚至关怿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的关怿正坐在市里最知名的西餐厅包厢里，有些紧张却不失风度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子。

　　在几番来花店买花献花后，关怿总算知道了这名女子的名字，还邀请了她今晚共进晚餐。

　　女子名唤霍晴，一个尤为匹配本人外表的美丽名字。

　　包厢内光线暗沉，烛光映照两人的脸孔，且神色不一。

　　“关先……”

　　霍晴刚要开口，但包厢的门却在此时被打开，推着餐车的侍者走入房内。

　　关怿对霍晴做出嘘声的口型，然后转身与侍者耳语，让他将东西呈上来。

　　“1998年产的GRAND VIN DE CHATEAU LATOUR。我从欧洲带回来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侍者在一旁往酒杯中倒酒，关怿看着霍晴微笑着说道，“你先尝尝，不喜欢可以换。”

　　霍晴盯着酒杯中暗红色的液体，缓缓地拿起移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红酒入口，甘甜中带着一丝苦涩，划入喉口有些辛辣，果然还是熟悉的口感。

　　霍晴轻放下酒杯，抬眼柔声道：“我很喜欢，谢谢。”

　　“真高兴你能喜欢。”关怿的眼角一下扬起，笑容更深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关怿在心中其实是这么想的。

　　晚餐两人都吃得很愉悦，最后，关怿还开车将霍晴送回了花店。

　　霍晴的家就在花店的楼上，关怿把她送到花店门口，便不再跟着了。

　　夜晚的风依旧凉爽，关怿象征性地与霍晴握了握手，凑近时却意外发现她颈上挂着的心型项链很是眼熟。

　　“这个是？”关怿指着项链，几乎脱口而出地问道。

　　霍晴先是愣了一下，眼睛看向项链时却神色突变，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是我已故未婚夫的遗物，本来是一对的，可我的那一条却在一场事故中遗失了。”霍晴垂头看着悬在胸前的项链，话音有些抑制及惆怅。

　　“你看。”她轻巧地将心型坠子掰开，露出镂空的里面，底部是一张两人的合影。

　　微缩的相片里，霍晴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相拥着，笑容尤为甜蜜。

　　“他是一名警察，平时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唯一留下的合照只有这么一张。”她眼中含泪地看着照片里的男子，手指轻拂纸面，眷恋不舍。

　　关怿看了一眼，突然心悸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突来的不适，他匆匆与霍晴道别，踉跄几步走回了自己的车子。

　　钻进车内，关怿望了车窗外的霍晴，她仍立在门外，似还未从伤感的情绪中走出，对关怿神情的骤变毫无察觉。

　　霎那间，关怿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