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驻足》风隐碧落

18、违和

　　这里是间宽阔的卧室，舒适，却也简单，只是最引人注意的，是落地窗外那壮丽的风景。处于高地，窗外风格奇异的建筑瑰丽细腻，铺叠而开，而最最引人瞩目的，是外沿浩瀚的蓝，那……是海。

　　明明从未来过，却有着诡异的熟悉感，如此违和。

　　如同有人指引，我推开房门，顺着盘旋的阴暗楼梯而上，看见，站在顶层房间窗前的儒雅身影。

　　走上前去立在他身旁，我的嘴角讽刺地扬起，说出丝毫不在我意料之中的话：“怎么，少主不是忙于事务？这次居然有空来拜访‘星塔’哪。”

　　“翎卿请注意礼节，虽是命运大人的儿子，也不该逾矩。”男子——或者说是北域幻术领的少主泽斯奈尔——侧头，视线依然如他的气质一般温柔，语气中却带上一丝威仪。

　　“就算你父亲来，也别想我换个态度。”眉头皱起，我的语气不善，脚步更是不顺他的心意退后一步，“少主该晓得我的性子如何，也别废话，说吧，这次来这边，又有什么指教？”

　　“据传翎卿与风族辞翱亲厚，此事……是真是假？”泽斯奈尔的手扶上佩于腰侧的长剑，眼中的蓝色深沉。

　　“哦？难道我的私人事务，也需要向少主报备嘛？”回身坐于沙发之上，身后宽大的披风随着动作扬起，极尽嚣张。

　　“那向我泽斯报告也不行吗？”我的眼前骤然出现那双原本灿如晨星此刻却比深海冰山还要寒冷的眼眸，伴着他压抑着情绪的话，“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和我说话？”

　　“少主何必如此，与属下过从甚密，不正是少主最为不齿的行为吗？”夹棒带棍，我的语气由于划过脑中的一句话而变得更为挑衅——“你是希望我学焱燚束林，带坏幻领风气？”

　　“你……你好！有种的话，你以后都躲到‘星之圣殿’再别出来了！”随着难得从泽斯口中爆出的粗口，一掌携着他的怒火而来，在打上我肩头的同时引起一片黑暗，瞬间扩散到全部，眼中所见，仅剩黑暗。

　　一片黑暗，沉静安谧，为刚刚那莫名情景而激荡的心也渐渐沉淀。

　　泽斯奈尔，北域幻术领少主，是以滥交闻名的倍于北域魔族中的难得例外，素有洁癖的他与北域其他两领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手下也多为卫道之士，比如知玥比如现任的那位水族族长——不过真不理解，怎么这会儿她竟下决定与风族联姻。

　　看到泽斯奈尔，更觉得不该记起过去呢，那种表情，就好像我是负心人。笑话，我翎爱过的只有哥——呃，又是过去？！不要回忆我不要回忆！管你是泽斯还是哥哥，我紫陌——都不要忆起！

　　没有形体没有感觉没有声响，只是一片黑暗，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我不知呆了多久多久，终于渐渐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全身无力，一动不动……

　　好像……有人不让我安生呢。渐渐清晰的感觉让我察觉到胸口处压着什么，有点重，而且有时候还会被抱着走，诶，那是我的身体吧，你谁啊，怎么能这样。

　　渐渐发觉这行为是有规律的，压着我的身体醒了以后——默然，居然把我当做抱枕了——便抱着我去洗脸，然后在草坪上晒太阳，然后是洗澡——啊，虽然我没法反抗，那你也别动手动脚啊——最后又是睡觉，还是胸口沉沉不知被谁压着，有时候也会被，呃，轻薄，不过不如洗澡时那么大胆，大概不是同一人。

　　每天放松躺着是很轻松没错，可是被这么吃豆腐是人都会不爽的，完全陌生的触感告诉我这儿没有一个我熟识的，不是银釉不是辞弦不是雪晓。噢！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居然被外人吃豆腐，我会死的很惨哪！

　　清醒了那么多天，再迟钝我也知道自己还没离开那妖族结界，好不容易等到了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看清压在我胸口的竟是那妖狐槿叶后，说什么我也不愿再留下了。

　　轻巧地用替身傀儡代替自己的存在，我从槿叶身下溜出，移形的波动太大，我担心会惊醒槿叶，可不敢擅自使用，只好先出这间大石室再跑路，不想才不过转过拐角，便撞上一堵肉墙。

　　“果然，你已经醒了啊。”喟叹的语气搭配着如同铁钳般扣着我手腕的蛟妖何其不协调，偏偏说这话的蛟妖毫无自知之明，另一只手还大胆地碰上我的脸。

　　“啪”地打去让人不快的手，我的手指瞬间化为尖刀，示威性地朝他晃晃：“松手！”

　　大概还记得当初的教训，蛟妖乖乖松手，不过紧盯着的火热视线一点也没放松。

　　“把我，放出去！”我的心情极度不痛快，蛟妖热切的视线就像泽斯的一样让我觉得烦躁不堪，明明之前还和仇人似的，怎么一觉醒来，事情就弄到这种地步啊！

　　显然我的威慑力大不如前——虽然我也不知从前自己的威慑力有多大，反正，蛟妖就这么不经我同意就把我扣留下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我不必时时留心以免自己的血不知何时就会被偷喝。

　　无聊的软禁日子，除却妖狐槿叶与蛟妖咫沿，我一人一妖没见，每天的活动范围不过“石室——草坪——林中湖泊”三点一线，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结界里边也有太阳，看来……这结界的来历比我想象得要不简单哪，不过此刻，那些于我都无关。

　　这样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看在他们的手脚干净很多不再乱骚扰的份上，我勉强住下，化悲愤为力量，努力提升实力。

　　如同极涯所说，在某个不经意的下午，冰山星断来找我了，只是冰山的确是冰山，出现后把我带到某处私宅拜了师后又再度失踪，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认命地在那里呆了十年，在别人惊异的表情里仍旧保持着自己年轻的二八容貌，然后由星断带走，在极涯的召唤下回到现代。

　　对这满脸好奇之色的葵澈，我只说了一句——“古代不是人呆的”。

　　愁云惨淡四周星，这大概是我如今最为真实的心情写照，古代的生活就这么不再被提起，慢慢淡忘，除了对儒学经典的了解更为深刻以外，似乎没有什么改变，我照常每天完成手头的工作，为店中成员洗手羹调，朝九暮五，在“灵屋”混日子，直到这一天下午听极涯说，“明天，你就十六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