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特)高地王女》平底锅上的蛋黄

69、不打不相识

　　锡安缩着身体躲进树丛，他紧张得浑身在发抖──如果小男孩可以注意到这一点的话，因为他正在躲着两个哥哥，躲藏的枝叶都跟着瑟瑟颤抖，要两个追踪者找不到人是不可能的。

　　「啊──」锡安被伸进树丛的一只手狠狠扯住了头发，树丛之外可以听见他两位兄长──伊戈和卢斯在大笑：「抓到鼠仔啦！」、「还不快给我出来！」……二哥伊戈将锡安扯出了树丛，用力拧着他的脸颊，「你输了，小鼠仔，输了就得接受惩罚。」

　　「可是我本来就不想比……」

　　「闭嘴。」伊戈骂。八岁的胖男孩便被两位高大强壮的兄长架住，他不敢动弹，脚被绑上了绳索。卢斯与伊戈讨论要怎么将锡安倒吊在树上，就像「蓝魔女把洛赫兰的凯夫特挂在木桩上给渡鸦啄食」。

　　「可、可是我没有背叛你们……」

　　卢斯拍着锡安的胖白的脸颊，「所以我们只打算把你挂在树上一个晚上，决斗失败的惩罚，鼠仔。」

　　「又再哭了，真是烦人。」伊戈踢了弟弟的屁股，「蓝魔女说是今天晚上会来呢，她将会看到一团球吊在树上，我们或许可以在他脸上画上奥科纳的家徽。」

　　「这主意不错──去拿颜料过来。」

　　……

　　兄弟俩一个劲的讨论，还要仆人拿了颜料来，蓝色的海浪底、黑白线框勾勒、白色的鱼枪身，小锡安的脸被颜料涂的黑一块、白一块，伊戈和卢斯一面画一面指责对方画得不好，哪里画歪了──布莱奇的两个大的男孩欺负同父同母的小弟锡安在德尔西家已是常态，有人视而不见，有人驻足围观，家主、也就是三个男孩的祖父艾德赫普正招待着费奥纳的骑士们在林场狩猎，三个男孩的父亲布莱奇也跟随在侧。而当两兄弟总算把弟弟倒吊在树上，行经于此的是家主的次子，也就是男孩们的叔叔奥恩古斯，他领着自己的儿女结束了训练，「小家伙们，你们又有甚么花招啦？」奥恩古斯观赏着伊戈和卢斯脏兮兮的手，接着是树上哭哭啼啼的小锡安。

　　「颜料都晕开了！」、「不准再哭了，臭鼠仔！」兄弟俩大骂，奥恩古斯的孩子们也开始气哄笑闹、嘲笑他们一直以来看不起的表亲锡安。

　　「好了、好了，」奥恩古斯止住吵闹，向他的小战士们下达了指令，「都给我去洗漱、换件干净的衣服，待会的晚宴里谁要像个野人，我就要他在自己房里禁足两个月。」服从父亲的命令早已刻在奥恩古斯孩子们的脑海里，他们一哄而散。

　　「锡安跟你们比试失败了？」奥恩古斯问侄子们。

　　「他连剑都握不住。」卢斯翻白眼。

　　「就连狗崽都可以让他吓到尿裤子。」伊戈恶狠狠地瞪着锡安。

　　「他或许永远没办法成为一位优秀的战士，但你们已经尽到身为兄长的职责了。」

　　伊戈撇嘴，「我真希望我不是他哥哥。」

　　锡安开始求饶，「我、我头很痛……我想下去……」

　　奥恩古斯沉下脸，「锡安，遇到事情不要老想着哭，想办法下来，打败我、打败伊戈和卢斯，否则你就一辈子挂在树上。」

　　「我还会抓几只渡鸦过来陪你。」伊戈补充。

　　午后的天气多变，天空降下阵阵细雨，奥恩古斯装模作样的抬头看了眼天空，「快点，我和卢斯可不想在这里陪你淋雨。」

　　「可、可是你们有三个人──」

　　「肚子使劲！」奥恩古斯的大声喝斥打断了锡安，「用力、抬起身，自己解开脚上的绳子！」

　　卢斯视线看向他处了，「算了吧，他连点肌肉都没有。」

　　「下来都有困难了还想讨价还价，」伊戈骂：「都怪父亲太宠你了！」

　　卢斯扯了下伊戈的袖子，「别理他，父亲该快回来了，我们先回去准备。」

　　奥恩古斯警告一直哭哭啼啼的小侄子，「你想要就继续待着，明天我和卢斯再来看你。」

　　卢斯插嘴：「我可不想再看到他了。」

　　「不想……呜呜……不想在这里……我要下去……」花了脸的小锡安吃力地扭动身子要让手去构着右脚上的绳结，但他体力不佳，上屈起身已经耗掉了大部分的力气，面色胀红。

　　一个大人、两个青年看着小男孩徒劳的工作，好一阵子都没有成功。

　　「鼠仔最厉害的就是哭了吧。」伊戈翻白眼。

　　「算了、」卢斯兴致全无，「放他下来吧，但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他了，我会跟父亲提议送他到战士学院受训，随便哪间都行，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就好。」

　　「不，」奥恩古斯阻止侄子，「让他继续在这里、一个人吊着。」

　　「放他下来。」

　　一男一女走来打断了他的对话，男士有尖下巴、大眼睛让他看起来年轻有朝气，他身高近六尺但手脚纤细灵活，胸甲上的猎鹰花纹是费奥纳骑士团的标志，他甩在背后的长发辫上挂了许多枚战士戒、右耳也配戴一枚做成耳环的；走在男士之前正是刚才说话的人，一位同样身材高挑的女性，她身穿背心式牛皮软甲，内衬羊毛罩衫，下着是鹿皮长靴及扎进靴管内的紧身皮裤，那令她的身材看起来更加细长。女人微笑，但笑容绝对与高兴无关，她锐利的视线在德尔西家的所有人身上打转，身上的雨水则让她像在发光，孩子们时常见到女战士，他们家自己就教养出了好几个，但很久没见过气势如此逼人的一位了，连锡安一时间都忘了哭泣。

　　「殿下、法沙，」奥恩古斯向两人打招呼，「雨变大了，先进城堡内休息吧。」

　　「在此之前有件事得做。」被尊称的那位女战士在发现自己腰际没有佩剑，伸手将身旁同伴、也就是那名为法沙的男性腰间的佩剑抽出，「借用一下。」

　　「亲爱的队长──」

　　「你后退。」法沙无奈的耸肩，女战士的心情还是不佳，但当她将剑横在众人面前、向奥恩古斯做出宣战手势时，她裂出的笑容更加灿烂也更有恶意。「诸神见证，我──康马克之女丽芙在此向艾德赫普之子──」

　　「奥恩古斯。」奥恩古斯说。

　　「奥恩古斯，在此向奥恩古斯发起挑战。」

　　「我接受。」奥恩古斯气定神闲。

　　女战士语带挑衅，「准备好绳索，当我赢过你，我不要赎金和武器，我会将你到挂在树上。」

　　奥恩古斯大笑，「殿下要是成了被挂起来的那一位，我会记得提醒所有人来观赏。」他也命人将自己的佩剑拿来，法沙瞪大眼，他原先懒散的神情被惊诧取代，「丽芙、奥恩古斯，记得我们聚在一起的目的吗？不该让即将举行的欢庆仪式见血。」

　　奥恩古斯拿到了剑、扛在肩上，「虽说我更擅长使长矛，但剑也无妨。我保證不会见血，至於小伤难免……就当作一个提醒，即便是至高王也没有资格去插手干预臣民的家教规训，更何况是你。」

　　女战士不甘示弱，便看也不看对手，「法沙，他们都对付起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了，哪有甚么规矩可言？」

　　「行、行，两位我都说不过，你们自便。」法沙摊手，然后招呼伊戈和卢斯退到树下远离战场。

　　「她就是蓝魔女？」卢斯问。

　　「魔女？」法沙耸肩，「她是丽芙，不过我一直好奇这个称呼哪来的？」

　　「我也不知道。」卢斯紧盯着前方的女战士。「所以人都这么叫她。」

　　决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荒谬，当法沙宣布开始，奥恩古斯抢先冲向对手，女战士举剑格挡，剑刃交集出刺耳的鸣响，一下、两下……奥恩古斯一直是抢攻的一方，他优势也在此，作为男性的爆发力、力量自然胜过对手，而打从决斗开始奥恩古斯便也没打算食言，对手在女战士中实力算的上中上，但这对可与迪卢木多比试一二的剑士来说仅仅是热身，奥恩古斯几次试探更加深信自己可以凭借先天优势打掉对手的武器、将之制伏在地，结束战斗。

　　他行动了，一个箭步欺身向前，手中武器脱落又快速上手，眨眼就让剑转了个方向，剑柄朝向对手，他狠狠打在女战士持剑的虎口处。

　　「匡当──」剑掉落地面、女战士吃痛的哼声，但她毫无闪避，顺势又往奥恩古斯靠近一步，没受伤的左手五指舒张、指尖出现丝丝的蓝光，推着无形之物向奥恩古斯的脸招呼──

　　所有人来不及惊呼，雨水像箭矢一般四面八方压向奥恩古斯，他们视线能及的区域内雨水都冲着他去了，水势压倒了这位优秀的战士，由法沙及几个孩子的方向看去，巨大的水球中有两道缠斗中的身影还有无数乱流，因此其中究竟发生了甚么只有决斗二人知道了。

　　法沙吹了口哨，起码他可以预知结果了，「奥恩古斯输定了。」

　　伊戈和卢斯同时瞪着法沙，「她违规、在决斗场上用了魔法。」伊戈控诉。

　　「你叔叔那把剑还附魔呢，我那把比杀猪刀利一点。」法沙笑嘻嘻地反驳。

　　水球炸开，所有人闪躲不及被喷了一身水，现在好了，连同决斗的男女在内所有人看着不像淋了场小雨，而是整个人跳进湖里游了一圈。

　　胜负已定，女战士压制仰倒的奥恩古斯，随身匕首紧贴后者颈项，「当我用上这些小伎俩，就像你们三个对付一个十岁男孩一样。」他们目光在无声较量，较量的时间超乎想象的长，长得令人感到不对劲。

　　有人说，丽芙.妮.康马克在此已经预知了未来，因此正在考虑是否要杀了眼前的投降者。

　　匕首就压在动脉上，使点力气就可以做到。

　　最后，女战士问：「投降？」男人点头，面带微笑。

　　女战士没有收回匕首，她割断绳索把面色胀红、头晕目眩的小锡安救下，在发现小男孩连走路都有困难后便一把背在肩上，「小家伙，你真重。叫甚么名字？」、「锡……锡安。」、「很棒的名字。『红胡子锡安』听过吗？那是一位伟大的战士，曾是玛夏女王麾下第一勇士……」……

　　法沙去捡自己那把被利用完便给遗弃在地的剑，顺便拍了拍奥恩古斯的肩膀，后者神色不明的盯着女战士离去的背影。法沙说：「既然你侄子被放下来，把你挂起来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还有──」

　　「法沙。」

　　「来了、来了。」法沙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她心情不好，巴斯克家(1)的总是很容易让她失去理智。回头见啦。」

　　不速之客带着锡安走远了。

　　奥恩古斯忽然哈哈大笑，「伊戈、卢斯，你们过来──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康恩(2)打败了你们曾曾祖父费里米德成为至高王的故事，记得吗？」伊戈与卢斯点头，而奥恩古斯，他不再多说甚么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为某件事而继续笑，得意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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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巴斯克家』的总是很容易让她失去理智」，其中巴斯克家在费奥纳骑士团中占有一大部分的席位，法沙这里专指芬恩和奥斯卡。
　　(2)这里的康恩指的是康马克的祖父，「百战者」康恩。康纳屈塔家族本意就有：「康恩的后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