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杂记之幽冥殿》陌面

25、节后重逢

　　丁酉年正月廿五，小青龙敖丙才再一次出现在这一片幽暗的土地上。也没多做停留，扛着自己的宝贝器材直冲最深处而去。
　　尽管今日宜出行，但是你能指望一死宅主动出门吗？
　　所以敖丙很轻松的就进入了对方的家门。
　　桌子上摆着新鲜的各种果子，看起来汁水丰沛，透着些若隐若无的香气。他到底没控制住自己，轻轻地将自己吃饭的家伙放到了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他洗了洗自己的爪爪，然后抓起他一眼相中的那个近似透明的桃子，吃了个稀里哗啦。
　　“回来了？”
　　安静的屋子里，虽然敖丙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主人，但是一直没有人气的屋子里冷不丁突然冒出来一道声音，敖丙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转头四下看了看，终于按下了一颗心：“吓死我了Σ( ° △°|||)︴”
　　主人家原来一直都在，只不过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招待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只是坐在家中的落地窗旁，认认真真的看着门边那一圈空旷的土地。敖丙抱怨了一句，却也没引起对方的注意，不觉有些挫败。
　　“嗯，过来了。”
　　敖丙吃干净自己手中的桃子，轻手轻脚的洗干净之后，抱起自己的宝贝机器，走到主人家的身后。却左右也看不出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他依旧举起了手中的仪器开始了拍照。只不过照的并不是门外，而是窗边。
　　“令父......”
　　轻轻的声音飘进了敖丙的耳朵，敖丙抖了抖自己尖尖的耳朵，随口回答：“好多了，明天出院回家。”他又照了好几张照片，低头一边查看一边说，“好端端的年，也是天命。”地藏王终于转过了身，他眼底流动着光芒，平静的有些不像话：“你不过的挺好吗？又被人追着问那些老掉牙的论断了吗？”
　　“这倒是没有，关键是我还年轻啊。”敖丙露出自己闪亮亮的牙齿。
　　地藏王笑了笑，却不接他这个话题：“你爸现在情况好点了吗？”
　　“还是老样子呗，”敖丙放下自己的仪器，想吹个口哨却忍住了：“估摸着再怎么治疗也是这样了，还不如给别的家伙腾腾床位。前些日子过年，大家也都想着回去阖家欢乐，没什么人；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占着也没用，不如留着造福他人。”他对上对方乌黑的眼眸，笑了笑，“反正也就是这么个理呗，今年就是个多事的年，我姑姑家的表舅家的大哥家的七堂妹家的婆婆的对门的叔叔的老家的邻居也住了院……还有好几家。”
　　地藏王轻笑：“小白白都没有放年假，有人家大年三十走了。”
　　“我还以为你们可以歇歇呢，又不是快递员。”
　　“我一直都歇着呢，”地藏王又看向了窗外：“今年也就是这样，凑合着过吧。”
　　“也？难道几年前不是这样？”敖丙燃起了八卦之火：“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了？”
　　“旅游。”
　　“旅游？这么有闲情逸趣？”敖丙惊诧：“虽然这年头出个国、出个省、出个市、出个区都挺容易的，但是我记得花费越来越多……人还堵的不行，那时候你找得到厕所吗？”
　　“几年前，哪用考虑这么多？”
　　敖丙突然身子一个激灵，他突然反应过来地藏王所谓的几年前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可绝对不是单单的几年前，而是几十万年前。他沉浸在过去，永远舍不得回来。
　　“那，你自己去的？”敖丙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和老大爷一起去的。”
　　他说的这老大爷不是别的谁，而是天齐仁圣大帝。
　　敖丙还记得那就是一个老顽童，天天笑呵呵的，还会开些紧跟世界潮流的笑话。但是曾经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子，敖丙读过关于他曾经的那些个文段，留在心里的印象也不外乎只是一些“严肃”、“刻板”这类的词语，他看的时候都怀疑自己认识了个假的大帝。所以此时乍一听，这两个搞到一起跑出去旅游，总觉得自己听岔了。
　　“你和他？真的？”敖丙觉得自己此时的面部表情一定僵硬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带着一丝的颤音、牙齿打架、舌头打结、嘴还张不开条缝。真丢龙，敖丙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活像一幅被老师教训的乖乖牌小学生。
　　“没听错，不用紧张。”地藏王终于回过头，安慰了敖丙一下，顺带着摸了摸龙头：“不是和你父亲，也不是和其他的谁，就是和老大爷。”
　　“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敖丙揉了揉鼻子，向后退了一步，蹲坐在地上：“好吧，比起那些问候，出去玩耍总是更开心一些的事情。”
　　“不是很开心，”地藏王斜睨了他一眼：“但是足够开阔眼界。”
　　不开心？不开心还一起出去玩？敖丙再次失语。
　　“人人心中有一世界，世界大地又有人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人心中珍宝无价。”
　　敖丙歪着头，不明白对方这三十二个字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了解了一些人，所以这个世界就不是一个了吗？他越想越觉得无语，这就好比当年他安全的回到自己家，结果发现自家父亲变得不正常时是一个模样。
　　他确实是被吓到了。
　　这惊吓程度又不亚于得知哪吒变成莲藕一个样子。
　　他想到哪吒之后，心里又有一阵子不舒服。他一向认为自己并不比谁差，更何况只不过是个人类罢了。可是自信满满打上门，才发现对方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了，那还算是敌人吗？敖丙那个郁闷啊，心里不免总是呲着这根刺。
　　听说他过得还不错……
　　敖丙沉默，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不会吧，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果不其然，他下一秒就听到了他最不愿意想到的话题。
　　“喜欢就去追啊，你不去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
　　“我不喜欢他，”敖丙无奈地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竟然能到处散播……对，就是用这种发小广告的方式。”敖丙话刚说完就是一愣，指着地藏王手中那张大红色的宣传单，再也说不出话来。
　　地藏王收回手，顺带着从床底下拽出来一摞：“这是老大爷写的，我散播的。”
　　“怎么可以这样？”敖丙简直要抓狂了，但是面对着地藏王，他是打也打不出手、骂也骂不出口。最后只能收回手，暗暗地想着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错事，竟然会得到这样子的惩罚。
　　“我们曾经去过这样的地方，老大爷不忍心你们这样子，所以就这样了呗。”地藏王轻笑一声：“也不用这么伤心吧，毕竟也不只是散播你们的啊。”
　　“出家人不打诳语。”敖丙硬憋出这么一句，脸上带着希冀，似乎只要对方说一句对不起，他就可以满血复活。却没料到对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缝：“老大爷可不是出家人啊。”
　　我嘞个去，敖丙万万没想到。
　　“好吧，我们还是来说说你们的旅游吧。”敖丙轻声说：“我并不明白……”
　　“不用明白，”地藏王又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外面那片虚无：“我们走过数地，见识万千人文，怪诞的事情倒是不少……你想听听吗？”
　　怪诞？敖丙微皱着眉，将口中咀嚼了数遍的话又吞咽回了肚子里。但他也没有说好不好，只是低下头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窥探对方明显藏在心里的净土。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听谁说过，哪怕是那位老顽童也不曾提过一个字。这显然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他不免又有些担心地藏王。他挺害怕对方现在这个样子的，但是既然对方想要说、他也想听，那不妨就听上一听了。
　　“听起来就不错，吾辈愿意洗耳恭听。”
　　敖丙不自觉的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听讲的学生模样。
　　“外面的水果好吃吗？那可是幽冥殿自己种植的。”地藏王似乎是故意吊他胃口一般的问出这么一句并不相关的问题：“吃着挺好吃的，又香又甜。”
　　“对的呢，”敖丙接话道：“曾经也确实是吃不到的。”
　　他这话说的确实不错，但是对方似乎根本没听到，依旧盯着自己手中突然出现的金灿灿的大鸭梨。透明状的梨子似乎透过了阳光，其中流动着的甘甜的果汁，这薄薄的一层果皮状似完全兜不住四溢的香气。
　　敖丙明白了，对方压根不是在问自己，他不过是觉得不说话有些不合情理，所以才会问这么一句话。但是他的回答却是没什么大用，但他也很清楚对方确实是听到了。
　　哪怕他沉浸在陈年老事，但是他的五官依旧在当下。
　　“故事有些老了，你当真愿意听吗？”
　　敖丙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透过落地窗的玻璃、传到耳中的话语，他还是可以察觉到对方隐藏在不经意之下的愉悦。于是他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想。
　　“那一年，我们去了不少地方……”
　　客厅里不知何时出现的铜炉里缓缓飘逸着丝丝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