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绎佳人》劝君怀袖

3、第 3 章

　　离开前，明澈径直走到了文静身边，说：“……前辈今天很美！”

　　有些突兀的，让他没反应过来，但她随口回了一句：“谢谢，你也一样！”她寻思着，明澈的酒量只怕不到半瓶红酒。

　　此时，明澈的生活助理，一个胖胖的女生走进大厅，扶着他，并向文静解释道：“我先带他走了前辈，明澈他这是喝醉了，若有得罪，请多包涵。”

　　“哦。”其实她没有必要向自己解释，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明澈喝大了。明澈的酒品实在好，大概也是酒品随人品吧，即使喝多了也站得和小白杨般笔直，走路也不受影响，不耍酒疯……只一点，笑得有点傻……

　　真像个孩子。文静笑着想。明明二十八了，笑起来竟和十八岁不到的孩子，单纯的少年模样。这样的人，该请个保镖随行的，哪一天又在外面喝醉了，得被人拐了去。

　　文静回了神，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地上酒瓶餐布，桌上油腻的空盘空碗。
　　杀青了。

　　想到此，她便收敛了笑意。

　　杀青了，可她文静也不是屈服于命运的人，她从不信命。

　　五个月前，她可以退了所有的烂剧本，大胆来《万历未至》参加试戏，和一群年纪比她小的花旦争这李氏的角儿，一忍她们的阳奉阴违，二忍旁人的质疑猜忌，以及恶言恶语冷嘲热讽……她这前半生，几乎没有诚心遂意过，可一样靠自己养活自己。大抵她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签约乐瑞，可同样的，她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参演《万历未至》。

　　三月一日，《万历未至》结束拍摄第二天，也是距离明澈二十八岁生日五天倒计时，应粉丝的号召，东影公司将在生日当天包场魔都安苑馆举办生日见面会，到时可有上万粉丝参加。文静暂时没有行程，便接下了东风的邀请，答应参加当天的一个上台互动的环节。
　　六点钟闹铃响，文静立即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叠被子，全在三分钟内完成，没有工作的日子，她的生活一样很规律，尤其是《万历未至》拍摄期间往往是五点不到上工，导致她的生物钟变换，就是让她睡懒觉，恐怕也难。

　　乐瑞给她指派的经纪人叫做王朔，除了她，底下还带着三个新人组成的年轻组合。王朔一般会在八点半给她打电话或者发message，告诉她近期的行程。

　　刚离开剧组，文静竟有些不适应。过去的四个半月里，她可一刻都不闲着，不用她上场时，不是上妆，就是和其他演员对戏，就算对手是群演也不例外。

　　文静是一个人住，在她大学毕业的这六年里，一直如此，她那可怜的母亲在那一年里逝世了，只留下她，和在魔都二环某单身公寓的一间屋子，六十四平加一个外阳台，在外拍戏时，房子便空落着，每每回家就得来个大扫除。

　　人吧，没工作的时候盼着天天忙得团团转，有事忙的时候又急切渴望有得休息。文静现在就是前者，她甚是想念在剧组连轴转一日只有四五个小时睡眠的日子，裕王妃的妆往往一画就是小半天，她常常只能干看着等到自己的戏。

　　真像个贱骨头。文静自嘲地想，丢了一片橙味泡腾片到温水里。吃过早饭，她就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从前空闲的日子她会写点散文随记，发发牢骚，有时也掺杂学术研究。文静在大学里学的是历史系专业，中国历史路路通，这也是她选择《万历未至》的原因之一。靠写文章赚着微薄的稿费，倒也不错。

　　算来她已经有五个月没发表过一篇文了，不过实属常态，她经常挂出通知“外出工作”，只是也从来没有消失过这么长时间。文静敲敲打打，一个小时后两篇散文上传，她这才松了口气，靠着椅背，抬手捏了捏鼻梁。她的文章一向是免费阅读，除了每篇文千字500元的报酬，读者也可以打赏送花。

　　要是把写作当主业，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可是她只听见了自己的内心说，她更喜欢做一个演员。

　　“叮咚！”门铃响了，文静起身走到玄关。她的住处少有人知，这时候会有谁来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透过猫眼看到一个人，王朔，她的经纪人先生。

　　立刻开门，王朔也不客气，找了塑料拖鞋进了屋。

　　“王朔，你怎么来了？”一般这个时候，他应该带着那三个祖宗在赶通告，然后好不容易想起来，把工作发给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编辑上门催稿的模样——毕竟比起她这个奔三了还没什么名气的女人，那三位更有发展价值，花样美男，符合现在少女们口味的帅气小鲜肉。

　　“给你递通告！”王朔脸色不太好说话也大喘气，文静家住十一楼——可是王大经纪人会一路跑上楼吗？他肯定坐电梯啊！“你现在是火了，我刚收到几份通告，找你的，你看看，要接哪几个。”听他的口气自然是要文静个个都接下来。

　　王朔从他随身的牛皮公文包里取出一打文件来递给她，统共有十封之多。文静也不慌忙，找到沙发坐下，一一打开来看，又拿出一次性杯子，给王朔倒了杯水喝，王朔一一给她介绍。

　　打开第一单，是个广告代言，某品牌的奶茶，拍一支广告投放到电视上，酬劳六十万。

　　文静想了想，道：“我不爱喝奶茶。”似乎很随便地就放到了一边。王朔知道，这单是没用了。

　　第二单，某古装戏的女配角，名“艳”天下的万妖宫掌事……文静笑吟吟抬头问了一句：“你觉得我是妖艳型？”王朔默，对话终止，不用想，又pass了。

　　第三单、第四单……似乎没有一个合文静的意。其实也并非她任性而为。

　　XXX奶茶刚被曝出总公司偷税漏税严重，很快面临倒闭，这是她今晨打开电脑第一个跳出的新闻，这十支通告里，另有一支广告有质量问题，被举报过，两支刚被发了传票。

　　古装女配角的人设不错，她本也有信心能够胜任，可惜扫一眼导演酷爱潜规则，要不试戏前就有内定剔出选拔，要不能参演也会传出不少负面新闻，乐瑞可没那个闲工夫，帮她摆平那些娱乐圈里的套路，为了长远发展考虑，文静可不想身败名裂，她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剩下还有两部戏是花瓶角色，没有挑战，不感兴趣。

　　王朔站在一边脸皮子直抽抽，看她没一会儿工夫，挑得只剩下两支广告一本本子，很是肉疼。要知道她就推开了上百万的银子，连眼睛也没见眨一下（文静表示我眼睛肯定是眨了的，又不是机器人）。

　　“等等，接下来这单子你慎重些考虑……”王朔是在是怕文静又给推了。文静余光里瞄到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多金多利的活。

　　再看那第八封，扉页上竖排大写加粗的几个字：安文集团产品宣传大使方案预览
　　文静抬头看了一眼王朔，直看得他心里发毛。

　　安文集团也是现国内有名气有口碑的公司了。十五年，从无到有，跻身名流。旗下生意多样，主打的是化妆品、女性日用产品，价格地道，品质有保障。而目前，没有任一产品选择明星代言。

　　只怕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广告代言，文静心想道。

　　“安氏公司送来的，你先看看。”王朔见文静低头了，才松了口气。那眼神那架势，怎生如此诡异，让人寒毛直竖的。

　　翻开第二页，文静所料不错，这是安文旗下分部研制的新货，一款口红。宣传也不是直接要找人代言，只是拍一支广告作为软宣。不过相比安氏以往的风格，已是改动很大了。毕竟也是大公司，出门阔绰，起价三百五十万酬劳。这个价格放在一线女星或者说当红小花旦身上，早就不足为奇，可对于文静，已算是天价了。要知道她接拍《万历未至》，虽说是女一号，可也是按照市场价，片酬两百万。这份通告也应该不止递给她一个人。

　　她也询问了王朔，他消息灵通，知道得多。

　　“是，预估至少会有三位女星和你竞争，都是当红花旦，面试安排在后天，地点是安文大厦。”王朔也不多废话，只挑了关键地说，说罢，又开口：“你若是接这个通告，后天一早公司会专车接送。放弃有些可惜，尽管你和那几位比几乎没有胜算。”

　　在王朔看来，文静只是沾了《万历未至》的光罢了，安氏那是多大的公司，就算只是一个软宣广告那也要百里挑一。当然机会这东西，放弃了就是真的零可能，王朔当然希望她去面试了。
　　文静古怪地看了自己这位经纪人一眼，好不容易才忍住打他的冲动，什么叫几乎没有胜算，这人到底是不是他的经纪人，靠不靠谱啊，灭自己人威风？

　　但她还是表现得很淡定，“嗯”了一声就应下，将文件放在一边，与先前那七封不在同一处。

　　接下来是一位新人导演的剧本，文静拿到的还不是女主的本子，而是绝对反派的女配，也能俗称恶毒女配。女配的职业演员，同样的女明星，后期要黑化害女主，结果被曝光吸毒，全线封杀。目前还没有女星肯接这部戏，大概也是人设的问题吧。

　　文静有注意王朔的眼神，他对这部剧看来并不看重。

　　她又多看了两眼简介，其实这个角色不错，挺现实的，只是大牌看不上小制作，小花旦不敢尝试打破形象，导演又不愿意随便凑合，便搁置了。

　　她合上本子，和安氏的广告放在了一边。“这片子你今天就可以去试镜。”王朔看到他这动作，忙提醒道。文静点点头，看得出来，这片子挺急切的。

　　那么王朔最关心的，就是这第十封了。

　　“VK品牌服装？”这牌子不是指定了找明澈代言吗？去年巴黎时装周明澈是品牌特邀，又是大师定制，又是街头拍摄写真，又是参加高层会见的，走到哪个秀场穿的都是VK。

　　这可不是压低报酬能抢来的代言，要不是王朔没那个本事跑人家总部偷印章，文静都要怀疑这通告的真实性了。（(￢_￢)wuli女主角也是蛮妄自菲薄的）

　　“你昨天那件TQ和VK是姊妹公司，同属于F国奢侈品牌L。”

　　“……”文静表示我想“自己”，绝不是她孤陋寡闻，她刚才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不是请了明澈吗？”况且穿了一件衣服就被品牌邀请代言，这是天方夜谭啊。华夏国的女星少说也有上千，随便说几个名字出来哪个不拥护VK或者说L的，除非她是时尚界的绝缘体。VK啊，L啊，那是F国上百年的老牌子了。

　　“或许是同时相中了你们两个人呢，毕竟你们在戏中饰演帝后……”王朔这个解释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吧，明澈是双影帝加身，可文静呢，有什么？他感觉文静的眼神愈发瘆人，就干脆地问：“绯闻的事，你怎么看？”

　　“无中生有，能怎么看？”文静装傻充愣地本事也不赖。

　　“这事有人暗中助推，你不如就推波……”王朔的意思很明确，靠着这个和年轻影帝传绯闻的机会，文静可以大火一把，积攒人气。只要她肯，几句话几个有意无意的动作，都是新闻媒体的炒作点。两个人的观众缘都不差，不存在什么负面新闻，想必影响也不会……

　　“我的大经纪人，你也说过了，整个乐瑞都没那个本事传他的绯闻，我去招惹，等着被封杀吗？”文静懒得解释，三言两语便唬住了王朔，他只好闭口，不再多说。

　　“这通告先放着不急于一时，你先送我去试戏吧。”VK给了一周的时间考虑，同意就直接面谈了。当然了，VK是没预算过文静会拒绝，丰厚的酬劳，加上品牌的魅力，只怕也没几个艺人会拒绝这么一份大餐。

　　文静是想红，可这也要讲求方法，靠着绯闻红起来，终究事低端没品的。她有自己的谋划在，拒绝走这条路，否则也不会沉寂了那么多年。王朔说是说为了她着想，可浸泡在乐瑞这个大染缸里，到底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这明显不该摆在她眼前的七份通告就是实证。而日后出了问题，遭殃的只会是文静自己。

　　文静从十二岁踏足这个圈，早学会了黑白是非，不是由关系决定的。即便这个人是她的经纪人，也不可轻信。

　　世道本凉薄，而钱之一字，能要了一个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