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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五、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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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植物人之所以长期昏迷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抗拒醒来。
而现在的樱井翔,就是这个情况。
能清晰地听到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能听见椅子摩擦的地板的声音,和啮啮的话语。
能感觉到桐奈握着自己的手指冰凉。
却不愿睁开双眼。
如果就这么一直昏迷着,是不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
包括昨天看到的那个久违的面孔,在月光下勾勒出一丝不甚清晰的影子?
他瘦了,下巴瘦削出了一个明显的拐点,不似从前圆润的面颊。
他的猫背似乎更厉害了,裤子揷在口袋的时候,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他和自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却仿佛遥遥相望。
眼睛里流露的是否是和自己同样的情绪?不得而知……
樱井只记得那双眼睛亦如最后一次见到的一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预见。
头又疼了起来,一想起他的事,无数的记忆便会宣泄而出。
那个闸门被关闭了太久,而今裂开了缝隙的时候,就以毁灭性的力量,冲刷着他的记忆。
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响在耳畔。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就在对面,却那么遥远。即使伸长了双手也无法碰触。
为什么目光已经相交,却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而那双眼睛,也想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自己。
他的记忆里,是否还有一个名叫樱井翔的人?
他的眸子里,是否还遗留着他的残影?
无法确认……无法确认……
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是谁说时间能冲淡一切?
是谁说距离能拆散一切?
那些全部都只是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
刻骨铭心的感情跨越了时间和距离。
和生命长在了一起……
时间这东西……骗不了人。
他吸了吸鼻子,用了很大力气把记忆的闸门缓缓地关上。
尽管知道那道筑堤已不再坚固,记忆的洪涛已经冲出了道道裂纹。
他不知道这道堤坝什么时候会被冲毁,什么时候会把他的伪装冲得连泥沙都不剩。
但至少现在,他还能控制住。
眼皮跳动了一下,樱井翔睁开眼睛。
光从四面八方进来,从朦胧到清晰,是妻子逆光的面颊。
“终于醒了……”桐奈紧皱的眉头终于磨平了,紧紧握着她的手。
“妈,他醒了……”他看到床边还有桐奈和自己的母亲,都关切地望着自己。
呢喃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但桐奈听懂了:“他说……对不起。”
46
松本润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带相叶这样的一分钟都坐不住的人来听音乐会,实在是个大错误。
刚刚结束了第一章,相叶便急匆匆地往厕所跑。
“谁让你喝那么多可乐……”松本润敲着门板抱怨着:“你也要适当典雅一点。”
“典雅又不能不尿尿。”相叶支支吾吾地应着,伴随着抽水马桶“哗啦”一声。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嘛听这个?”相叶边洗手边问。
“刚好有票。”松本润靠在门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再说了,柏林爱乐在日本的演出,也算很难得吧。”
相叶鼓了鼓腮帮子,不置可否地说了句令松本火冒三丈的话:“不如去迪斯尼……”
这句话导致松本润在之后的两个小时内,都不理他。
走出音乐厅的时候,相叶顿时觉得清醒了。
风从转角处吹来,有些微凉,所以裹紧了外套。
“我把旁边那家店也买下来了,Merry June要扩张哦。”相叶搓了搓手。
春末的天气还挺凉,夜晚的风搔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生意不错嘛……”松本润顺手拦过他的肩膀,又觉得搭着有些累,索性把手放在了他的口袋里。
相叶顺势握住了松本的手,手心贴着手心,比较容易暖和。
“下周日就请工人来装修,你要表来帮忙?”相叶兴高采烈地转过去问,但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哦,我都忘了,你是大忙人。”
松本笑了笑,瘪了瘪嘴:“没工作我就来呗,你肯定又是手忙脚乱的。”
说起来,Merry June似乎是在自己走了之后开的,也不知道相叶当时是怎样应付那个繁忙的场景,顺利吗?弄砸了吗?哦,应该很顺利吧,否则也不会看到Merry June红红火火地开下去。
在大学的时候,分明还是什么都干不好的人。
注册晚一步,如果没有松本润的话,就会被记做缺席。
学生会的竞选也失败了,沮丧地说自己什么都干不好。
参加了棒球队却因为气胸住院,整天担心会不会拖后腿,会不会给其他人造成麻烦。松本润在心里说,明明是给我添麻烦。
麻烦添了四年,只见多,不见少,相叶似乎习惯了把棘手的问题丢给松本,松本也乐意顺手都干了。
当时二宫打趣说,如果有保姆比赛,松润绝对是第一。
相叶急着附和,是啊是啊,然后被松本一个爆栗打在头上。
但毕业后,这个家伙立志要成为派手的男人,开始了自己的打拼。
可能是那个时候开始,松本润觉得,自己在那个家伙的心目中,似乎没自己以为得那么重要。
“变了呢……”松本喃喃地说,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人总会长大的,或许很早以前他便已经长大,只是习惯性地需要自己而已。
“什么?”相叶竖起耳朵,探过头来,脑袋不小心撞在松本润的下巴上。
松本润吃痛地捂着酸酸的下巴后退了几步,相叶又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风吹起了相叶毛燥的短发,使得他的脑袋,在明亮的玻璃橱窗前,像个大大的毛绒玩具。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本来想说什么,但最后只变成一句感慨,融在春末的暖风中,微微地拂过身体。
相叶有些担心地看着松本,还在自责刚才为什么那么不小心。
“对了,招牌的字是Leader写的吧……到时候让他再写一个。”松本润笑笑了,转身又往前走。
相叶快迈了几步跟上:“这个难说……现在Leader可是有名的艺术家。他写的字会很贵吧。”
十字路口的大屏幕上正好在播放大野智的采访。
松本不由得停住脚步,仔细看了看那LED上映出的有些成熟的面容。
“有没有觉得Leader长皱纹了?”相叶问。
松本仔细辨认了一番,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大野智的采访结束后又是国会的新消息,镜头扫向国会议员的时候,就能看到樱井翔的头顶。
“啊……翔酱!”相叶也看见了,于是伸手指了出来。
松本也抬头看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红灯已变成绿灯,亮成一片的车灯晃晃地逼近了过来。
松本润急忙拉着相叶往对面跑去。
从来没觉得马路有这么宽,要跑好久才能跑到对面。
开着折尺形路线的车越来越近,那车灯亮得会刺伤人的眼睛。
每一步都迈得格外沉重,却只知道拽着对方的手不放开。
刺目的灯光铺天盖地涌来,照得眼前一片明亮。
很近了……很近了……
松本转过头去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
但后背却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相叶的手紧紧抱着自己,朝前倒了过去。
呼啸而过的汽车擦过前跃的弧线,呼啸而过的马达声撞击着耳廓的绒毛。
冷汗顺着脖子滑下,连带手指都冰凉,只能握紧了抱着自己的那个男人的手。
相叶扶稳了他,有些抱怨地重新站定的姿势。
“肯定是酒后驾车。”相叶拉着松本又开始往前走,松本的手缩了一下。
“怎么了?”相叶转过头来问。
如他那么粗心,一定没觉得刚才那一幕惊险过头了吧。
说起来,是他保护了自己呢。
松本感觉到相叶的手又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的手心也紧张到出汗了,但脸上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哦,是小润的广告。”
上方悬着的广告牌是松本润代言的手机。
“总是这么有霸气呢……”相叶由衷地感慨着:“小润做什么都那么厉害,很立派呢。”
是吗?似乎相叶一直都是这样夸自己。
但实际上,也没那么能干吧。
还是说是因为,不知不觉间,大家都长成了立派的男人的缘故?
听说十指交握的时候,大拇指在外的人会掌握主动权。
现在在口袋里,那个男人的拇指紧扣着自己的拇指,在外面的位置。
就像刚才他突然从后面扑过来,要保护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