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话》千溪雪湖

14、比翼双飞（4）

　　手中鳞片化作一只通体金黄的红嘴小鸟。它带着青娘跋山涉水，追寻着她夫君的踪迹。漫长而艰辛的路途与即将要与夫君见面的喜悦相比，无足轻重。

　　九辛对这一路行程如何作想尚不知，凤霓音却只当这一路是游山玩水。

　　红嘴小鸟终于在一个举目望去全是桃花的国家停下了脚步。

　　青姬站在落满桃花花瓣的大道中，抬眼眺向那标示着国家名称的城池。凤霓音被九辛从马车上扶下来站稳，手指轻点马背，几匹驸马在刹那间变成了蝴蝶，自顾自飞远。

　　放开凤霓音的手，九辛仰起头惊奇的东张西望。举目看去全都是开满了桃花的桃花树，偌大的城池被淹没在盛开的大片粉白色花瓣中，像置身于一个梦境里面。

　　“这里应该是桃花国。呵，我只在书里读过，没想到有一天能亲自到此一游。”凤霓音感慨道。

　　“桃花国？真是顾名思义。”九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国家，不知道住在城里的人是否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青姬无心欣赏这国家难得一见的风景，她问小鸟：“夫君真的在这里么？”

　　小鸟在半空中朴棱翅膀，听到青姬的话，一下飞过高耸的城墙。青姬急忙追上，很快把凤霓音和九辛甩到了身后。

　　九辛问凤霓音：“霓音，我们不跟上去吗？”

　　“我还以为你想再欣赏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色。既然你这么问，那我们便跟上去吧。”鼻腔中嗅着一股桃花的香气，眼前随风不停飘落着桃花花瓣，信步走在铺满桃花的大道，让人的心情随着这极致的景色而变得舒适温柔。

　　桃花国的城门每日酉时关闭，看天色也差不多了，凤霓音和九辛快步跟上了青姬。

　　青姬追着红嘴小鸟进了城。小鸟沿着街道，东拐西弯飞进了一家古玩店之内。

　　凤霓音牵着九辛的手，跟在青姬身后。虽是桃花国，但沿街看到的商贩百姓都跟其它地方的人一样。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就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好闻的桃花香。

　　那家古玩店开在一条胡同口边，朱红的门匾上写着草体的三个大字——聚芳斋。

　　店面以红木为主，饰以琉璃翡翠。不用看店内的宝贝，光是装潢也能知道这店主人是个非常讲究的人物。

　　小鸟在店内不停盘旋，旋即恢复回鳞片的模样落到青姬掌中，只消片刻便化作齑粉。此时，凤霓音和九辛也迈进了店内。九辛瞧着许多从未见过的玩意，眼睛骨碌地转个不停打量，不时发出赞叹声。

　　听到动静，一个青衣长衫的男子从内堂走出来。见有三位客人，走至柜台迎笑道：“几个客官，想要什么宝贝？”

　　青姬一见到那男人，整个人如同石头般定住了。良久她才僵硬得挤出几个字音来：“夫……夫君？”

　　她的话还没清楚说出来，这时从内堂又走出一个女子来。她穿着紫色团花刺绣锦纹对襟长衫，弹墨提花如意纹洋绉裙，映得一张杏面桃腮，好不娇艳。

　　她轻声唤那男子：“夫君。”

　　听得她唤他夫君，青姬心头一颤，刚要涌出的字句硬生生咽了回去。

　　“娘子，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虚，好生在屋内待着。”他朝几人歉意一笑，便要去扶那女子。

　　凤霓音见青姬已然僵在那里，动也不动，话也不说，便代替青姬出口：“我们确实是来买宝贝，只是这宝贝不知道店家肯不肯卖？”

　　那女子朝男人笑了笑，娇嗔道：“你就爱乱担心，我身体又怎么会比你差？倒是你，是不是忘了吃药？”听到凤霓音的话，女子看向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

　　男人拍拍女子的手，示意她先等一等。转身又来招呼凤霓音她们：“只要我们店内有的，自然会卖。”

　　注意到青姬看他时的奇怪目光，他心头隐隐一震。

　　“我们想要买你。”凤霓音说道，语气平缓如同在谈论天气一般寻常。

　　还是第一次从来客中听到这奇怪的买法，男子和女子同时愣住了。

　　青姬终于开口，声音颤抖：“夫君……你不认得我了么？”

　　闻言，女子上前一步挡在男子身前：“姑娘此话怎么讲？他明明我的夫君。”

　　男子也被青姬的话弄懵了。他打量了青姬全身，略带歉意的小心翼翼道：“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青姬眼睛泛着泪光，“……不，我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夫君？你究竟为何……不记得了？”

　　男人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娘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凭证说他是你的夫君。但我和夫君在这镇上住了那么久，却从来没见过你。若你们不是来买宝贝的，恕本店不远送。”女子不客气地对青姬说道。

　　“蓝生……”一个陌生的名字从青姬的口中冒出。

　　闻得她唤了自己名字，男子更加惊疑：“你怎么会知道我姓名？”

　　凤霓音和九辛在在一旁看着，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也在确无关，他们此时此刻的所言所行都是为了推进故事的发展，他们只是身在这个故事里的局外人罢了。

　　青姬朝蓝生伸出那只瘦弱苍白的手：“我们回昆仑山，夫君。这里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

　　被青姬无视的女子恼怒道：“你胡说些什么，他明明我的夫君！”话语甫落，她原本娇柔的脸面在瞬间扭曲变化，变得凶狠残暴——手掌作势往地上拍下，一道带着杀意的凌厉劲风直朝青姬面门袭去。

　　眼见青姬来不及躲闪，不想蓝生却突然挡在了青姬面前。那道凌厉的劲风快要临到蓝生面前时，那女子快速伸出手，像捉住什么东西似的，把那道风刃生生收回掌心。用力一掐，便消散无形。

　　“蓝生……？”青姬不大清楚此时是什么状况。

　　蓝生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挡在青姬面前？明明是不认识的人，为什么却有种熟悉的感觉？与她的距离越亲近，自己的身体就会越显得精神。

　　“蓝生，你为什么要保护她？我们才是夫妻！”女子挑眉生气道。

　　蓝生好言相劝：“娘子你莫要生气，要是弄坏店里的宝贝可是得不偿失。”

　　看来这样争论下去也毫无进展。凤霓音不适时的打断三个对峙中的人，淡然道：“你们再说下去也无益。要想知道究竟，我倒有个法子。你到底是谁的夫君，又为何会在此地，都会找到答案。”

　　青姬感激得看向凤霓音：“凤姑娘，你真的有办法？”

　　蓝生垂着手看看自家娘子，又看看青姬，对凤霓音说的办法有些跃跃欲试：“是何办法？”

　　女子听到蓝生竟然跟着问凤霓音，当即气红了脸：“夫君，你难道也相信她的片面之词？还是说，你也怀疑我是不是你的结发妻子？”

　　蓝生被女子这痛心疾首的一问，顿时没了底气。这……他实在是左右为难。不想让娘子伤心，自己又无法说服自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对于眼前陌生女子感到的怀念感让他无法置之不理；可娘子又如此坚定不移，若是坚持听信这些陌生人的话，岂不让娘子觉得他朝三暮四，无法信赖？

　　“是不是片面之词一会儿便知，九辛。”凤霓音微微一笑，轻唤一声九辛。

　　九辛很快明白凤霓音的意图。他越过女子行至蓝生面前，蓝生正疑惑这小小少年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竟伸出双手拉起了蓝生的手。

　　“……”蓝生和青姬还在疑惑他想要做什么，九辛低头就往蓝生手臂上咬了下去。

　　蓝生吃疼皱着眉，那女子见状立马推开九辛，怒斥道：“你在做什么？”

　　九辛抹抹牙齿沾上的血，哼道：“一点都不好吃。”

　　被九辛咬了一口的蓝生此时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他的脸和身体慢慢扭曲缩小，光滑的皮肤开始长出青色和红色相间的羽毛。

　　很快，他就变成了一只披着青红羽毛，只有一边翅膀的奇怪鸟儿。

　　青姬见状，眼泪禁不住滚滚而落：“夫君，真的是夫君！”

　　女子见蓝生变回比翼鸟的模样，也不跟他们客气了。大声喝道：“你的夫君已经抛弃了你！现在他是我的东西，别来妨碍我！”

　　话音一落，她向空中吹了一口气，微小的尘埃在瞬间凝结成利刃，唰唰地刺向凤霓音他们几人。九辛连忙跳回到凤霓音跟前保护她。她却只是轻轻一挥手，那些利刃全部分解回尘埃，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

　　但就在这个刹那之间，女子已经带着蓝生不知所踪。

　　青姬一下摊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夫君，夫君，真的是他！为什么……”

　　凤霓音摇摇头，道：“青姬，现下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得追上去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她会对你夫君做些什么？”

　　九辛附和道：“我看那女的也是一只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只比翼鸟如此执着。青姬姐姐，待一切结束，你再慢慢哭也不迟。”

　　听得他们好心的劝话，青姬方抹干眼泪，起身声音哽塞道：“我……已经能感知到夫君的气息了。凤姑娘，事到如今，你就当打发时间，陪我到底吧。”

　　凤霓音笑：“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