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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少年 ...

  •   这几日颜嫣一直心神不宁,夜不安寝,在屋内燃了安神香,请了大夫开了安神药,仍不管用。

      晚膳时间携了迎春去找长宁,却被告知殿下已经用过晚膳,如今正在书房休息。这却是奇怪,自从颜嫣进了府,长宁特意吩咐,以后她在府中的时候,一向请颜公子一同用膳,虽说自韩慎进府后多有不同,但到底从未破过例,如今这样不等颜嫣就自行用过饭的事情还真是头一遭,颜嫣心中不免奇怪,到了书房,长宁正捧了一册竹简在读。颜嫣不好打扰,只拘束地站在一旁。

      “你来了。”长宁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旧盯着竹简。知道他的来意,过了一晌,问,“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颜嫣迟疑道:“殿下今天用过饭了。”怎么,不等我?颜嫣知道长宁必定能猜到他来的用意,只是不好开口。

      “你觉得我每天坚持与你一同用饭,是什么用意呢?”长宁歪了头问,“元雅不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颜嫣疑惑不解。

      “有没有听过一个久远的传说,在地域辽阔,人力无法兼顾的地方,如果你要保护一个人的话,必须得每天见到他。”长宁问,“听说你最近一直睡不好,大夫怎么说?”你每天都能见到他,这样,旁人才不敢害他。

      “忧思过度之类的,已经开了药了。”颜嫣显得很镇定。长宁一笑,显然并不放在心上。

      “说来奇怪,怎么法华寺的牡丹,竟然一夜之间谢了?”两人正在交谈,迎春突然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

      颜嫣还没来得及呵斥迎春,怎么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就听见长宁眼含深意,冷不丁的回了一句,“人为催熟的花,自然谢得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长宁的话说得奇怪,似乎意有所指,迎春见颜嫣脸色那样难看,不禁自毁失言。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门外禀告说:“殿下,府外有位公子求见。”

      长宁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这个时候求见,会是谁?元……”说到一半时打住,一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因为她平常唤的人已经不在了。长宁扫一眼身边的两个,对颜嫣说,“你随我来。”

      两人到了大堂,一位白衣少年正在等着,一手扶腰,一手端了茶杯,正背对着大门看着厅堂墙上的壁画。听到有人走来,才回转身,放下手中茶杯,向长宁行礼道:“臣司马芊芊,见过沂王殿下。”

      长宁在主位上坐了,颜嫣在副位作陪,请司马氏在客位上坐了。长宁见他面善,又是司马氏,于是问:“敢问公子与司马长史如何称呼?”

      那少年回答:“正是家母。”

      长宁见这位少年眉目清朗,周身一股书卷气,猜他家风如此。司马家的孩子,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长史家就只有一个儿子,正是因为与小侯爷有私,被赶出去的那位。之前她的确派人跟着长史家的公子,只是这事是元雅负责,如今元雅不在,她也暂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相问。只是慢慢地套交情:“长史最近可好?先我在宫中受伤,血流不止,是长史冒着开罪陛下的风险为我进言,才使得我得到及时医治,不至于落下病根,长史这番情义,孤铭刻在心,不敢忘怀。”

      “我已许久不见家母。”少年冷哼一声,问,“殿下想必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请屏退左右。”这时候除了一旁的颜嫣,哪来的左右?

      长宁摊手介绍道:“这是府上的颜侧君。”王府的男主人,府上什么事情都是不瞒他的。少年见她不肯密谈,恐怕也有避嫌的心思,不再强求。

      长宁见他习惯性地双手护腹,再加上已经显怀,心中有个猜测,只是不说。

      少年见她已经察觉,眼中露出明显的痛苦来,惨然一笑:“殿下看出来了。是,我有孕了。”

      长宁还没来得反应,听见少年继续说:“沂王殿下,你知道钟情是怎么说你的吗?她说你是她们家族最后的一道护身符。”少年的情绪明显不稳定,脸上现狰狞神色。

      钟情与他情好甚笃,甚至说出了她埋藏在内心深处从未与人说起过的秘密。当年沂王少孤,在宫中孤立无援,受到众皇女排挤,她是受了家族之命,接近沂王,获得沂王的好感。之后许多年,她与沂王成了至交好友,这件事情就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怎么也忘怀不了,家族对她的期望。若是日后家族有难,她与沂王的交情,就会成为家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沂王是个傻的,若是真的有事,顾着与钟情的交情,的确不会做出不管不顾的事情来。

      钟情这个人,鲜少与枕边人说这些,看来这次是用了心的。长宁淡然回答:“这个我知道。”怎么,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忠顺亲王那个老狐狸,无利可图,怎么放任她钦定的继承人接近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她在宫中那么久,什么都见过,从钟情第一次找她说话她就知道,这个眉眼弯弯的姐姐,必然有所图。只是她与钟情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假,便是日后有什么事,忠顺亲王家会用到自己,她看在钟情的面子上,也不好不作为的。以她的身份,有时旁人拼死也做不成的事,于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算得了什么?谁知钟情这个傻的,竟将这件事挂在心上,时时愧疚。

      “公子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长宁悠然地问。

      “我听说沂王府,接收天下所有走投无路之人。”

      “是。”长宁颔首,见少年形状,面露不忍,忍不住问,“公子,你为什么痛苦?”

      “这位就是传说中独得殿下宠爱的颜君了吧?”少年却扫了颜嫣一眼,又对长宁说,“殿下,你想要什么太容易,肯定没有爱过什么人。”所以不懂得我的痛苦。

      他絮絮叨叨地说:“我是家中独子,母亲与几个姐姐都是治史的好手,史学是我家的传统。”

      长史家学风浓厚,他的父亲颇能识文断字,为妻主刊看典籍是没有问题的。他虽是男儿身,母亲却对他与几个姐姐一视同仁,他资质聪颖,在文书校对上,比长姐还要聪慧几分,惹得爹娘夸赞。娘亲时常说:“董狐之笔是史家的典范。”就是希望他们几个能够言行如一,品德无亏,如松柏长青。母亲最大的愿望,是修成一部上跨千年、囊括百家的通史,这是司马家的遗命,也是他与几个姐姐自幼的志向。只是碍于人力局限,没有完成。他本来想着,日后嫁一个有学识的妻主,必不会阻碍自己继续修史,或者侥幸终身不嫁,与古书典籍相伴一生,也是极好的。可是如今?

      他的几个姐姐为了修成这部书,都是自幼游历大江南北,探查民间风土人情,数十年而归。他限于身份,不好天天往外头跑,只在家中细细检索,整理姐姐传回来的资料,与史上传说进行对比,作为详细推出多年前曾发生过的事情的依据。若是没有意外,他本来应该在故纸堆中度过一生的。

      这位少年处于精神的亢奋当中,但这种兴奋无法掩盖他背后的愧疚与痛恨。长宁想,他与钟情相识时,钟情肯定没有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虽然贵族圈子里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但是长史家规矩苛刻,他不认识钟情,没有听说过小侯爷的风流韵史也是寻常。

      之后就是一个寻常的男女情/事。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他发现爱人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家中娇夫美侍环绕,还最爱拈花惹草。他因此事被赶出家门,心上人却不闻不问。他无处可去,无人可依,到最后,他发现自己有孕了。

      他的言语及表情中透露出的是,对未及谋面的侯夫人的愧疚。这是一种无意伤害他人的愧疚,这种愧疚来自自小的家教,但是他已经因为被蒙骗的缘故铸成大错。更可怕的是,他对那个始作俑者,毫无办法。他知道他不该爱上那个人,但是他没有办法。他的言谈中有愧疚与痛恨,但是没有后悔。

      长宁看着他大谈以男子之身修书的志愿,也不插嘴,只是在最后指出,“可是,你知不知道,修书与钟情,你只能选择一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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