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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戏中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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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羽,你说我们待会去吓吓他们,顺便把货物给劫了,怎么样?”
君沐华背靠一根枝桠,玩味地看着树底下休息的人群,眼光发亮地看着角羽。
“你去劫,还是我去劫?”
夜晚的风吹过,吹动两人的发丝,发丝随风摇曳,恰好遮住了角羽右边的脸庞,君沐华突然觉得喉咙间有点干干涩涩的,想张嘴说话,却说不出话来。
刚才,她的确用了一点小心思。
角羽却突然笑道:“你没有自保能力,我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
角羽知道,君沐华隐藏了一些事,就像刚才她明明可以自已上来,却偏偏依着他;还比如,初踏入这片树林时,她脸上神情的变化,以及明显不自然的有些僵硬的肢体动作。
这是无垠城外的一片小树林。林中树林高大密集,隐能遮天。按照常理,一般人不会选择在黑夜将此地作为休息的地方,但今天偏偏就有人堂而皇之地在这扎营了。
那群人就是君沐华和角羽白天在海边遇到的那只商队。君沐华和角羽一路从海边跟到了这里。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君沐华俯身看向下面,几个护卫打扮的人已经三言两语的聊了起来。
“大哥,雇我们的人到底什么来历?”
被称作大哥的男子四处望了望,压低身子,其余几个人立刻围了过去,那男子压低声音说:“什么来历?那是沥阳城首富,沥阳一霸。这次,费尽心思去那些小岛上寻来这些石头,据说是为了献给当今上皇。”语气里带着一丝艳羡,也有一丝不屑。
“我看,这些石头只是形状看起来奇异了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另一个男子问。
“老幺,你没听过石头精灵的传说吗?”先前的那个男子问。
“不会吧,这些……?”
大哥沉稳开口,“这只是一个噱头,目的当然是为了能得到一个面见上皇的机会。”
“见上皇,难道是为了……?”坐在外围的另一个问。
“当然是有什么,就献什么。”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就是钱。
老幺又开口问道:“可是,现在不是太子作主吗?”
“笨蛋,那是上皇的礼物,太子会拦吗?”
“二哥……”
“老二,他才刚入伙不久。”大哥及时开口提醒兄弟。
一直旁观未开口的人问:“那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猜,应该是为了官位吧。商人毕竟是商人。”
“老三分析得对。”
“大哥,这么多石头全献给上皇?”
大哥眉头皱了皱,“我们只管护送,不管其他。”
“就是,那些也不是我们管得了的。”有人附和道。
“可是我听那些搬运的人说,这人在沥州的名声好像不太好……”
“小声点。”
……
几个护卫的声音渐渐小得听不到了。
君沐华眯着眼,笑问道:“角羽,你说,如果我去告诉他,我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人会不会也想要把我献给那个太皇啊?”
也不知这人是太过于愚昧,还是名利心太重,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得出来。
“沥阳隶属沥州,是大瀚南方的一个小城。”
大瀚?
“大瀚皇帝去年初已去世,如今是太子主政。上皇,即上上任皇帝,避居于长齐宫。”
君沐华想起了那天席上的大瀚太子,还有那一身冷漠的气质。
良久。
“角羽,你去把它劫了如何?”斜眼随意暼了下面一眼,神情冷漠如冰,“反正事情也成不了,不如我们让他彻底断了念头!”
“沐华,”角羽望着下面毫无察觉的人,语气铿锵,“那就如你心愿!”
君沐华和角羽相视一笑,刚才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
突然,微不可闻的“嘚嘚”声想起。
风乍起,空气中突然涌动起一股凛冽的寒意。
角羽及时收住动作,和君沐华一起立刻微蹲下来,借着树荫掩住身形。
只见一群黑衣人从夜色中奔出,动作迅速地制住了所有人,接着,将所有人圈在火堆旁边,分别捆绑,然后再将所有人捆成一个圆,拉起装着石头的车子便向四面八方散去。
出手凌厉,计划周全。所用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半刻。
“你们不能抢啊,那是花石岗!”眼看着无望,商人又嚷道:“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银子!你们怎么不反抗,就这样看着石头被抢走?”
“你说什么?我们不是也被绑了嘛。”
“我不管,你们得把银子退回来!”
“不退!”
“不退?那就等着被通缉吧!”商人又怒又悔,既心疼花出去的银子,也悔恨后路被断,心里哪还憋的住!
“我的石头呀!”
……
下面一阵鬼哭狼嚎,讥讽谩骂。
君沐华悠悠然从树上下来,敛眉对角羽笑道:“也不知道街边的小馄饨摊收摊了没有?看了这么久的戏,还是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角羽露出了然的笑意,修长的手指微微理了理衣裳,“走吧,我请你吃宵夜。”
君沐华突然定定地看着他,“角羽,你最近笑容越来越多了。”身上悲伤的感觉似乎少了许多。
“或许是跟着你,看多了戏。”
君沐华看着角羽怡然离去的背影,眼睛眨了眨,突然又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神色又变得黯淡,半晌,才抬起脚跟了上去。
城主府,沉茗书房。
“得手了?”
桌边的男子优雅地端起茶杯,慢慢地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我让他们给沉到海里去了。”
坐在男子对面的沉茗立刻笑了,只是笑得不似平常,略有点冰冷。
“沉得好!这样的东西本不该出现在无垠城。”
“的确不该。恐怕他也应该没有想到吧。”男子将茶杯稳稳地放到桌上,转向对面的男子,如墨般幽黑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着流动的微光,问:“云一呢?”
“一直闭门不出。”
男子眼睫动了动,倏地看向门外。
沉茗饶有兴致地看了男子一眼,恢复了平日里的那一副模样,还带着些许的吊儿郎当。
男子转身走到墙边,转动墙上的蜡烛,墙上立刻出现了一块类似圆环的图案。接着,继续从袖中拿出一块圆环嵌入墙上的凹凸处,往左转了三圈,再往右转了三圈,一道石门豁然打开。男子回头将圆环丢给沉茗,双手挥挥衣袖,缓步踏入石门。
沉茗却对着那背影微微发了一会呆。
直到,门外,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城主,有人来报案!”
沉茗心知所以,喝道:“要报案,让他找治安官去!本城主可不耐烦管这些琐碎小事!”
管家一惊,心想城主今天心情不大好,得交代底下人小心些。可一想到大堂上那几个人,脸上又苦恼起来,只得硬着头皮禀告:“城主,是今天同苍尔使团一起到达的商人。燕…燕女官已经去了大堂。”
“燕归吗?”沉茗低声沉吟。
“是那人主动要见燕女官。”
城主府大堂。
商人低声对身后的护卫说:“你这个办法不错。那银子就退一半吧!”
老二眼看着就要上前动手,老大立刻拦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老二只能悄悄退下,再也不看商人那丑陋的嘴脸。
目睹了这一幕的燕归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再和商人说话时已换上了笑容,只是笑得有些疏离,可商人根本没有发现,还在恳求着帮忙。
“就是这些人吗?”
平静,清冷又威严。
商人的心不由哆嗦了一下,立即低着头跪下,转身朝来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许久也不敢再抬起头来。
“城主,这些是大瀚的商人,货物在城外被抢,特来寻求城主帮助。”自打见着刚才那一幕,燕归心底就隐约不喜,也想好了怎么处理这件事。只做个引荐,其他的一概不管。
“城主,那贼人胆大包天,将我们所有人绑了,然后还抢走了所有的货物。”商人畏畏缩缩的一口气说完,依然不敢抬起头来,整个人一直颤抖不停。
沉茗鄙夷地望了地上趴着的人一眼,目光却转向了一旁的燕归,“女官何不帮人帮到底,借几个人给他用用?”说着,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狠厉,利落地转身,走向门外,“何必让他这样匍匐在城主府?”
商人这才敢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燕归。
燕归却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今夜的天空很黑,没有星星,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黯淡得很,就连风也是沉闷的,怎么也吹不散心中的闷气。自身尚且自顾不暇,何必枉做慈悲!
“你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不要再来城主府了。”燕归撂下这一句,只身走进了沉闷的黑夜里。
君沐华和角羽吃完夜宵回来,碰到了正要出府的燕归。
“燕女官,这么晚要到哪儿去?”
“太师住在驿馆,我去看一下。”燕归侧身躲过君沐华的目光,淡淡道:“告辞。”
君沐华正要往里走,却见五六个人低着头灰溜溜地往外走,直到门外都不敢抬起头,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若不是顾忌着天色已晚,她真想仰天长笑,慨叹老天报应来得及时!
海边,观景台。
无垠城临海而建,地势上高下低,海湾呈半月形环抱尔海。观景台就在那半月形的顶端。
登高驻足,沧海以观。
“主子。”一名身着黑衣面目平常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银白衣裳男子身后,“全部处理干净了。”
银白衣裳男子面朝大海,看着夜色下平静无波的海面,墨玉般的眼眸里微光更为耀眼,如星辰一样夺目,“知道了。”
黑衣男子立刻隐身退去,如风一样隐身黑夜中。
风渐息渐止。
空气中的沉闷越发明显,就连海水似乎都不耐地泛起了波澜。
银白衣裳男子依然独自站在那里。此时,乌云散去,月光洒落。男子遗然独立,即使在夜色里也难掩其无可言喻的风姿,月亮的光辉倾泻而下,仿若月下神祗,恋夜昙花。也不知是月色映衬了他,还是他衬托了月色。
直到午夜,那人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映着透明的海水,衣袖微微泛着光,墨色的衣裳又好像和黑夜融为一体。
“不料,你也来了无垠城。”墨色衣裳男子先开了口,那声音即使在夜色里也透着一股漠然,让人忍不住心有戚戚。
“风将起,波难平。”银白衣裳男子侧过身,月光清晰地映照在他弧度完美的右脸上,堪称绝艳完美的侧颜上带着蛊惑人心的微笑,“我来探探路。”声音轻吟,尾声婉转,好像谈论得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霎时,云遮,雾藏,似怕惊到了那清冷高贵的男子。
月色萋萋,暗夜无声。海水却不停地拍打着台下的岩石,似乎不甘心被人遗忘在这儿,作为一块基石而存在。
“难得你也有这兴致。”墨色衣裳男子虽刻意让自己隐在黑暗中,但从举手投足之间,也不难看出其独特的气势,冷漠寒凉,自立于顶,沉沉地注视万千众生,隐有一种凛然天地的狂傲。
“自然你也是一样。”银白衣裳男子别有意味地说道,其中深意想必对方能够听得懂。
“我…”男子似难以启齿,又或者不想认输,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终于咬牙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我到底还是不如你。若非…今晚收到消息,我竟不知你已经到了无垠城。”
“在这儿,我消息自然比你灵通。”银白衣裳的男子重新转过身,嘴角微抿地注视着重又变得平静晦暗的海面。
此刻,月亮已经隐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墨色衣裳男子神色一冷,微凉的双眸透出阴冷的杀意,“那样汲汲营营的人,你何不直接解决掉?”
“我岂能越俎代庖?他们是大瀚人。”
墨色衣裳男子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声音极轻,但耳力极好的两人都明白,对方肯定听得到。只不过,二人从都不会在意这些。
半晌过后,银白衣裳男子袖然一挥,指着夜色最暗的地方,一种凌傲的威严油然而生,以无比自信豪迈的语气言道:“看吧,这黑暗终将会被打破!而那些只能在黑暗中存身的人从此将无以为家。”
那里,一丝极细的微弱光芒正从黑暗中挣扎着突围而出,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
黑暗的黎明过后,光明重返人间。
三日后,一辆快马直奔无垠城而来。
午后,来人进了城主府。
不久,有消息传出,忻宁国宝被盗,忻宁皇帝重病难治,已近弥留。
前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