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帝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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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宣旨的太监声音尖细。
“沈家次女德才兼备，贤良淑德。朕以为，宜侍君侧。念其长兄有功，着封为正四品美人，择日进宫。”
“钦此。”
沈淮之定定地跪在地上，脸色很不好看。
传旨的太监名唤来福，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揣摩圣意很有一套，因而一直很是得宠。皇上身边的事情他知道的最是详细，见沈淮之这副样子，心有不忍，便又唤了一句。
“沈大人，接旨了。”
“臣。”沈淮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那明黄色的卷轴，竟有些不易察觉到的颤抖。
“接旨。”
他捧着那道圣旨，低低地叩首跪了下去。
“沈大人还是看开些吧。”来福叹惋地摇摇头，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既然是圣上的意思，顺着点总是好的。”
“……”沈淮之哂然一笑，露出点嘲讽的意味来。“对，就好似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这便是君臣之道。”
“哎哟沈大人，看您这话说的。”来福赶紧劝道“圣上怎么着，那心思还是在您身上的。他，他总不会害您呀，再说沈姑娘这身子，唉，也只有宫里的灵药吊着才……”
“淮之懂了。”沈淮之敛眉收起那道圣旨，声音冷清道“明日沈淮之会亲自送家妹入宫，还请公公代为传达，免得圣上，又要责备淮之，违抗圣意了。”
“那来福便告退了，沈大人，暂且好好思量吧。”叹一口气，来福便领着身后那几个小太监离开了沈府。
沈柔倚在窗边，目光盯着手里久未翻动的书页神色清浅，忽然皱眉拿出手帕，咳出口血来。丫鬟们一慌，赶紧忙上忙下给她端来黑漆漆的药汁。
“不必了，咳咳。”沈柔推开那碗药，继续咳着。“喝了也没什么用，我这破败的身子，只能给兄长平添累赘。”
“累赘不累赘，不是你说了算。”沈淮之从丫鬟手里接过那碗药，从托盘里端起勺子喂给她。
沈柔捏了捏带血的帕子，还是张开了嘴，苦涩的滋味顿时席卷了口腔，她忍不住颦蹙。
“这药又是哪来的？”
“……皇上赏的。”
沈柔抬起头来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你犯不着为我去依从那个禽兽。”
沈淮之僵在那里，半晌又面色如常地喂她一勺。
“没有。”
“是没有，还是还没来得及？”沈柔的话字字玑珠，她虽缠绵病榻，但思虑到底不少。
“我没几年好活了。”沈柔握住他想要继续喂药的手，她的手原本是纤细好看的，如今却像是皮包着骨头，死人一样，仿佛连那一点生机都要褪尽了。“你听到没有，我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半截身子都进了棺材里。”
“你死不了，沈柔。”沈淮之朝她温柔一笑，“至少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先死。”
“你会后悔的。”她说，然后无力地倚在了窗框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清浅的影子。
沈淮之坚持把那碗药喂给她，看到她一口一口乖巧地喝完了，才满意地抚摸她的头发。“这样才好，你的病，我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这话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沈柔听。
沈柔看着他，忽然也浅浅地笑起来，“明天我就要入宫了，对吗？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沈淮之把手收回来，替她盖了盖腿上的毛毯，接着又打理着她衣领上的褶皱道，“我会想办法。”
“我才不用你想办法。”沈柔道。
“你的想办法就是你替我？然后羊入虎口？”
沈淮之不说话。
沈柔气的又捂着胸口咳起来，“你犯不着，沈宴，犯不着。”
“我本来就该死。”
沈淮之站起来，依旧笑的温柔，只是那温柔里，泛着数不尽的悲哀。
“照顾好小姐。”他从容地放下药碗，状似自然地迈开脚步离去。沈柔看着他，却仿佛看到他落荒而逃的影子。
“怎么都傻成这样。”她低头喃喃，忽的又咳出一口血来。
“小姐！”
“小姐！”
沈大人沈宴的名号在京城中简直如雷贯耳，鲜少有人不知。
一则，沈大人形貌昳丽，当得起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出个门都是鲜果掷车，群众争先围观的大排场。二则，沈大人满腹经纶，作得一手好诗，赋得一阙好词，引得天下文人追捧。他才华横溢，年岁二十之时更是高中状元，被先皇钦点做了太子太师，教导太子治国之道。
后来先皇暴毙，太子登基，封他做了丞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的确如此。
沈淮之无力地任由年轻的皇帝把他禁锢在批改奏章用的梨花木桌子上，面上却尽然是嘲讽之色。
“陛下上英明，陛下好计谋。”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愤怒而微微颤抖，全然不复平时的淡定模样，那张如玉的脸上也沾染了些许愤愤的薄红，看在某人眼里，简直诱人至极。
“朕若不使些计谋，沈爱卿不知道又要躲到哪里去，哪会像……现在这般乖顺呢？”年轻俊美的皇帝低笑着，慢慢俯下身凑近他的脸，目光专注地看着他越发愤怒的表情。
“不然爱卿还想躲朕到什么时候？嗯？等朕将沈家小姐沈柔，纳入宫中的时候？”
“卑鄙。”沈淮之咬牙切齿地骂他一句，换来帝王更加高昂的兴致。
“爱卿倘若早些示弱，朕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年轻的帝王轻咬着他的锁骨，细腻的触感教他舍不得离开，沈淮之皱眉，忽然倒吸了一口气，脸上一片煞白之色。
他胸前那颗朱红被狠狠咬在嘴里，唇齿恶意地研磨着。
见他这样子，帝王不依不饶地又轻咬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舔舔唇看着他变色的脸和略微泛红的眼角“爱卿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他又吮上了他的耳垂，舌尖挑动着敏感的耳珠。“朕一直以为，爱卿那张脸一直都不会有其他表情呢。”
沈淮之紧抿着唇，像条死鱼一样闭着眼睛任由他动作，声音颤抖着开口。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嗯？爱卿倒说说看。”
“家妹体弱，终日缠绵病榻，恐不能侍奉好陛下。”
“臣恳请陛下放过家妹……也放过臣。”
“若朕不答应呢。”帝王恶意地笑着，像极了沈柔口中的恶狼，面对着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肆意逗弄着，那笑里满是漫不经心的残忍。
“臣不怕死。”沈淮之却笑出声来“沈家上下没有怕死之辈，一个都没有。”
“你很好。”帝王暴虐地捏着他的下巴，力道之大在上边留下了鲜红的印子。“爱卿就那么不中意朕？就真的看不到朕的情谊？”
“臣看的到。”沈淮之道，“正因为看得到，才看得清皇上给家妹下的毒’药有多精妙。”
皇帝不可置信地松开了手，动作不变地楞在那里。
“朕只是想，只是想……”为你报仇。
他的话被沈淮之的一巴掌打断。
“你竟敢打朕？”
沈淮之蜷了蜷隐隐发痛的五指，笑道，“是啊，臣就是敢。”
“臣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沈淮之衣襟被他扯的大开，露出里边白皙细腻的肌肤，宛若上好的瓷器一般。左胸上还隐隐作痛，他忍着这屈辱，慢慢地用颤抖的双手把衣服重新穿戴整齐，又把那话重复了一遍。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不答应。”
“那皇上如何才肯答应。”他看着年轻的帝王，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却把计谋尽数，用到了他自己身上，多悲哀。
“爱卿自然该清楚。”年轻的帝王露出残忍的笑意，“不然今晚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沈淮之看着他，忽然展颜一笑。
“好啊。”
“既然陛下喜爱这皮囊，臣便将它尽数献给陛下。”
沈淮之主动把那衣服脱下来，像是个除了壳的刺猬，终于露出雪白柔软的内里。
“只是。”
“还请陛下。”
“信守诺言。”
一夜的情丝旖旎。
沈柔看着自己枯干的手指，虚抓着远处捉不住的朝阳。
“他一夜未归？”
丫鬟小心翼翼地称了声是。
“天亮了，我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了。”沈柔说，“他怎么就那么傻。”
“这分明是我沈家欠他的。”
“他怎么就不恨？怎么就不恨我！”一激动，沈柔又咳起血来，丫鬟赶忙递上手帕，却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那人怎么就那么蠢呢。”
“那大概是因为，”丫鬟怯生生的开口，“沈大人是个好人。”
“他当然是个好人。”沈柔抹掉脸颊上的泪，却又有更多泪珠涌出，“我沈家害的他家破人亡，害的他经脉尽毁。”
“他却不恨我。”
“因为小姐也是个好人。”丫鬟给她换下一块崭新的帕子，“没有人会恨一个好人。”
“我是不是该死了。”沈柔捏着那块帕子，声音变得很轻“这是皇上的意思？”
丫鬟点了点头。
“真好。”沈柔道，“一命抵一命，我沈家上下，加上我沈柔，也算是偿了他的怨。”
“我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但他倘若敢负沈宴。”沈柔嘴里吐出最后一口血来，声音阴森的像是从地底爬出的女鬼般骇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奴婢会转达的。”丫鬟扶起她仍有余温的尸体，摆了个恬静的姿势，一如她往日靠在窗边睡着等待沈宴回来那样。
只是这次，
等的人，
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帝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