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悦》莫依moyi

50、（五十）愿时间证明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那一刻，林悦再也不能克制住自己，泪如雨下。她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她害怕看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处处留有他的气息和痕迹，而那人却是绝尘而去了。
　　有时候人总是会无缘无故就倔强起来。你说要走，那么我便不留。或许我的任性妄为让你不能接受，可是这就是我，我原本就是如此生活，不过是你没有机会看到罢了。这些年，我也曾如此这般喝醉过许多次，可是每一次你又在谁的身后？你究竟有没有真真正正的走近过我，你在我的世界里如此骄傲，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我更爱你罢了，你挥霍着我对你的爱，却是连一句安慰也不愿意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伤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一切好像都只是一个梦罢了。房间里再无他的影子，起了床赌气似的去了外面吃早餐，阳光明媚的日子真是让人感觉舒适而惬意，吃过早餐一个人慢慢的散了步回来，身体和心情都好了许多，回到家里收拾了酒后的残局，便又躺回床上虚度光阴，假期的最后一天了，一定要睡足了才能好好迎接即将到来的繁忙的工作。
　　晌午的时候苏俭打来电话，林悦只看了一眼便把手机丢回床上，并不去接，继续听着音乐读着闲书享受一个人慵懒的午后。窗户敞开着，风吹进房间里，带着落花和残叶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夹杂着阳光的味道，一齐涌进来，整个房间里便满是冬的意境和色彩，林悦轻抿一口咖啡，继续翻着书页，最近爱上读传记，那些灿烂的生命都有着许多相似的经历，同样的勇敢、恒心、追求真知和永不放弃，在浩瀚的人类历史长河里，我们那些自私的个人情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可是既然我们只是平凡人，便注定要被这样的情感牵绊，我们都只是活在个人意愿强烈而狭隘的世界里，因此对不起，我并不打算原谅你。
　　电话又响了几次，林悦连去看的心思也不再有，她只是坚定的不想轻易的原谅他，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云淡风清，有他在她的世界里真实的出现，当然也是好的，可是如果没有，也不过就是回到从前罢了，或许她更喜欢那时候把他藏在心底的那些日子，因为所有人都毫不知情，她一个人偷偷的想念着，便也会觉得那便是最珍贵的幸福了。
　　可是如今，他那样赫然的站在她的身边，却像是离她更遥远了些，好像他被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窥探着，从此再不是她心底的那个样子，从此再不属于他一个人。那些寂寞的黑夜和孤独的午后，他都和她在灰尘闪耀的光影里跳舞，他轻轻的拥着她，给了她这尘世间无法触摸的温柔，她便是缱绻在那温柔里，度过了那些虽然寂寥却也心动的时刻。
　　以后每一次想起这些，便只觉得，他在梦里的日子倒是更让她自在一些。
　　感情里最大的敌人便是冷战。可是年轻的时候，便只看得到头顶方寸的天空，而她本就是那样顽固而敏感的人，她本以为他是那个最懂她的人，可是他却是并不懂，于是她便是失望了。
　　晚一些的时候苏俭早早的下了班便去林悦家里找她。林悦开了门看到苏俭便转身坐回沙发上，并不表现出任何意外或者惊喜，继续捡起书来读。
　　苏俭坐到林悦旁边，凑近了问她：“还难不难受？”
　　林悦仍是不说话，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凝固，苏俭只是一直盯着林悦，而林悦在那目光里便也惊慌起来，合了书页放在腿上，却只是仍不看他。
　　长久的沉默，两个人都在心底感受着痛苦一步步将他们原本温柔的心吞噬，可是谁先开口便是输了。
　　“林悦，我们谈一谈。”苏俭看着这样倔强的林悦，他理智的知道如此这般最后消磨掉的只是他们多年的感情罢了。
　　“好，你说。”林悦用了足以让苏俭血液凝固的冷漠和陌生谈论即将开场的话题。
　　那一刻，苏俭真的是有些被伤到了。
　　“林悦，无论什么时候都请你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自己的身体，我会管理。”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一个女孩子不要在深夜里和陌生的男人在外面喝醉酒。”
　　“陈俊并不是什么陌生的男人，他认识我的时间比你还要久。”
　　“那么你究竟因为什么不开心?”
　　“我首先是一个人，我想我有情绪的波动是很正常的。”
　　“因为我没有去机场接你？”
　　“这种情况我早已习以为常，而且你清楚我并不在意那样的事情。”
　　“那你为何一整天不接电话，找到你的时候却是醉倒在别的男人的背上。”
　　“只是因为难过，然后就想喝多了。”
　　“我是你可以说心里话的那个人吗？”
　　林悦沉默。
　　他全是指责。
　　她毫不示弱。
　　“这些年你经常以这样的方式伤害自己吗？还是说，你原本就是习惯了以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
　　“你觉得呢？”
　　“林悦，你好像和我认识的那个林悦不同了。我认识的你并不是这个样子。”
　　只这一句便彻底激怒了林悦。这些年她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好像终于等到一个缺口，那些隐忍和坚持不过是为了这一刻全部都跳出来让他知晓。
　　“不同？我当然不是曾经那个林悦了，难道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要我和20岁的时候一样的天真？我该怎样保留那份天真？这些年，我都是这样生活的，我虽然也任性妄为，但一直也算是坚持真我，我以我觉得舒服和安全的方式努力的生活，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勿需对我的生活多加指责。
　　我们或许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了解彼此，许多东西都和当年不一样了，只是我们彼此都太在乎那段过去，便想要在新的时光里仍然延续当年的样子，我看到关于你的一切好像都是当年的样子，而你也以为我的一切都还和当年一样。
　　可是怎么办，苏俭，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再不敢那样奋不顾身，可能年纪越大越会胆小和忐忑，我再不能像当年那样勇敢了，我会害怕，我会恐惧，我也会看不清前方的路，我只是尘世间最普通的女子，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而对于你，或许只是因为我期待太高，便把世间所有美好都堆彻在你的身上，而你稍有偏差，我便失望和难过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原本因为她不好好爱惜自己而产生的怒气一下子全都变成了惭愧和歉意。这些年，她的心里有多苦，才会如此肆意的生活，身体折磨不过是为了麻痹心罢了，她付出了多大的勇气才守着回忆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可是他却是从来没有想过，她受伤的心也需要治愈，没有人帮她治愈，她便只能自己舔舐那血淋淋的伤口。
　　“对不起，林悦，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这一刻无论他说些什么都不能让她受伤的心好过一点。他把她拥进怀里，她挣扎，他便越发抱得紧了，她歇斯底里的伏在他的肩上哭泣，什么形象，什么小心翼翼，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她终究还是和原来一样，只是他一句对不起，那些心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高墙和堤岸便一瞬间土崩瓦解，他在那眼泪里理解了她的委屈，而她亦在那声抱歉里原谅了他的自以为是。
　　他吻了她眼角的泪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时光流逝，愿时间证明他再不要让她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