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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乱入射雕·呆到深处天然黑(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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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像模像样的叹气:“你总是惹他干甚么。”
我不吭声,我看到他就感到内心有无限的怨念油然而生,压都压不住,也许是我从没遇到过一个爱我这么少的爹?暗自呸了一声,趁着这会儿没人会注意到我,牵了有感情基础的小黑马飞快逃家跑掉了。
十月的草原,阴晴不定,这一夜的星星却浓郁的简直好像天上盛不下要倒灌散落了一般。
小黑马不疾不徐的小跑着,我掐算时日,当年郭靖是在张家口偶遇的黄蓉,张家口是南北通道,塞外皮毛集散之地,她独自偷了小船从桃花岛出海,要漂些时日才能登岸,之后自南边北上,漫无目的游荡到张家口,少说也得三年两载…妈个鸡,我跟小明都和好了还掐算个屁,直接让她给我定位啊!
小明:“就在上个月,她父女二人相继离开了桃花岛…救世主你穿成这样莫非是要撩女主?”
我:[我撩她爹。]
小明:“……你不是不喜欢她爹吗。”
我:[谁说撩必娶,我就喜欢耍流氓。]
小明:“……”
不过黄药师有全天下父母的通病:自家孩子不嫌丑。哪怕同样混账,那也是别人家的顽劣,自己家的调皮,别人家的捣蛋,自己家的淘气。况且他又当爹又当妈,病的尤其严重,实在是不很了解自己女儿,就她的真实脾性,又是头次离开桃花岛,虽然逃家是因为赌气,但既然已经出来了,索性就往内陆走,看尽江山名胜,揽阅风土人情。
他还道女儿跟他赌气离家,那么不会走的很远,她又娇养惯了,吃不得苦,应该也就在近岸某个城镇等他去哄,于是尽在江南一带富庶之地转悠。
我在洛阳与黄蓉错肩时刻,她已经是小乞丐打扮,与我年龄相若,虽然脏兮兮,却不掩白白嫩嫩水灵灵。
这时我才想起,因为对铜镜没什么信心,这十来年我都没好好看过自己的长相,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上,眉眼鼻子脸全是天然细长,要不是两鬓些微蓬蓬的天然卷有视觉上的横向拓宽,简直诡媚似妖。眯着眼睛一笑,朝气蓬勃,笑意一收立时寒气逼人……我没有眯眼睛啊操!凸(艹皿艹 )
黄蓉拥有教科书一般的双标狗+刁蛮任性特征,自己势利眼,却不容许自己被别人势利眼,譬如发现老乞丐是洪七公便使劲浑身解数的巴结,买不起包子遭人白眼了却要搅合的人家一天都做不成生意。
彼时南朝赵宋迁都临安,洛阳正合了李白那首古风诗,诗说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所以看到她在这样的画面中搞事情,我完全不想讲道理,只想上去就是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能动手就不哔哔。
小明:“……你这是用生命在教女主做人啊。”
我:[你不是说郭靖看到我的留书每天都会祈祷我平安无事么,心诚则灵可懂?况且她现在脑补她爹是如何温情脉脉的赠箫给我,正满心气苦,沉浸在爹不疼娘不爱的自我人设中不能自拔,她奈何我不得。]
黄蓉看到我的玉箫就用一种叛逆期女儿看后妈的淬毒眼神瞪着,已然是方寸大乱。上来找茬,碧波掌又被我一套落英神剑掌实力压制,竟蹲在地上奔溃的大哭不止,问也不问我什么来头就活似亲爹娶了后妈的辛迪蕾拉,哭完又活似被亲爹抛弃的小白菜,心如死灰的继续北上了。
“……”看她这么入戏,我只好全程不好意思打扰的默默吃瓜围观,然后愉快的继续南下,看看在哪方便堵上黄药师。
我盘算着得找个他歇脚的时候,他从不骑马,因为他走起来比马狂奔都快。还得心情不算太坏,至少不想滥杀无辜,免我直接被炮灰。
最后我逮着他时,是四月烟花开遍的黄鹤楼。
那晚他无言独上西楼,拍遍栏杆,对月浅酌一壶竹叶青,吹的也不知是什么曲子,听的人说不出的惆怅。
我在楼外长江,平波一叶孤舟,煮着上个月才下来的明前龙井新茶,薄烟缭绕一盏月色香。
不就装逼么,谁不会似的。
那曲子我没听过,但他奏罢前半阙,后半阙我也就能跟上了,却不是用箫跟,以箫贺箫不是贺,是斗。然而我这些年在蒙古大草原,别的本事没学到,只两样:咗指哨和吃羊肉不上火。
魏晋风流时,这衔指为哨称作啸,以啸贺箫正是山林隐逸之士不落俗套的傲岸不羁。
一曲终了,忽觉长空一轮孤月,未免寂寥,我起身踱了几步,也想起一个曲子来,而且这曲子黄药师肯定没听过,故而曲尽也不见他贺我,只舟下水波微起几圈涟漪。我微微偏过头去,果然便见他已经在舟尾坐定。
他抿了一口青茶抬头看我:“好茶,好曲,好一管玉箫,好一个少年。”
我这才发现,他竟藏起了他自己那管箫,于是挑眉笑了:“你也好。只是我这一曲千年风雅,你却是配不上的。”
“千年风雅。”他也念了一遍,点头道:“魏晋风流,千年风雅。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好一个少年。”
被他一赞再赞,我亦悦然,走上前向他举杯致意:“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他大笑,仰面一饮而尽,终觉不够过瘾,伸手邀我:“走,我请你喝酒去!”
“要喝最烈的酒,就一斤东坡肉!”我眯着眼睛笑…不!我没有眯眼睛!
小明安抚我:“救世主你不要再对这双眼睛耿耿于怀了,你眯着眼睛时候就像一只坏狐狸,可美了。”
我:[……]
坏狐狸哪里美?!
那天喝到后半夜,我有些醉了,睡的朦胧时候,隐约看到他对比着两支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箫,满脸的苦大仇深,禁不住笑了起来,几十年看尽的物是人非在这一刻淡去,终于连他也开始陌生了。
黄药师有些尴尬,倒也没恼羞成怒,还开我玩笑:“这一双小眼睛,什么时候睁开了,我竟没有察觉。”
我:“……你武功高绝和你的说话方式有直接的因果关系罢?”
黄药师不置可否:“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
我:“......有什么得罪之处,你他吗来打我啊,是罢?”
他笑而不语。
我隔着篝火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坐起身,才发现身上盖着他的外袍,他的青墨和我的青葱揉在一起,令我有些出于同性相斥的不喜,但愿能在这种排斥明朗化之前好聚好散。
性情相似的两个人总是易合更易分的,太知道自身性格缺陷,简直好像面对另一个讨厌的自己,譬如我和小明。
小明:“不要把我扯进来!我也讨厌你!”
我抱着膝盖,惺忪着睡眼,望着火光:“一个月前我在洛阳遇见一个小乞丐,她说这世上,她仅只有一个人的爱,当这个人不再爱她了,她也便一无所有,就如这天下间最可怜的小乞儿一般,只能流落街头。”
“实际上凭她的聪明才智,即便流落街头,那也没什么可怜的,混个乞儿帮的帮主也是顽儿一样,可她只想堕落到底,让那个人再见她时,心疼难过,甚或终生懊悔。我说,那我把你卖到青楼去罢,我听人说宁可沿街行乞,也不卖儿卖女,可见被迫卖身比小乞儿可怜的多。”
黄药师:“……”
“她吓坏啦,打也打不过我,就逃跑啦。”我眯着眼睛笑:“还是她先撵着我找茬的,她说那支玉箫,天下间独一无二,那个人不会离开桃花岛,更不会将它给任何人,问我是哪里得来的。”
我将脸搁在膝上:“那是许多年前,一位故人所赠。那个人并不喜欢我,一管玉箫罢了,也称不上质地绝好,价值连城,我从不觉得它有多金贵,只是用着顺手合意,如臂使指,也就一直用了。我也曾听闻过,那个人对珍视之人也是极尽温柔疼惜的,对我却从来都冷嘲热讽,不假辞色。他大概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伤到我,所以我也不需要他的温柔疼惜。”
黄药师问:“他便不曾提过,为甚么不喜欢你么?”
我:“因为他嫉妒我比他年轻,声乐造诣却令他自叹弗如。”
黄药师:“……我现在有点知道他为甚么不喜欢你了。”
我乐了,笑半天揉着眼睛说:“不错,就是这样,他习惯凌驾众人之上,最不喜欢自己一脸晦气却又拿我没办法。”
黄药师也乐了,将箫丢给我:“给你罢!前尘莫问,一笑奈何。”
我起身将袍子还他:“走罢,我带你去找那个自以为天下间最可怜的小乞儿。”
黄药师默默叹了一回气:“她可还好?”
我:“她么,也许心情不大好,但是绝不可怜。”
黄药师想想也对,点了点头。
启明星落,东方既白,我轻声说:“乱世将至,找到她以后,你就带她回桃花岛罢。”
黄药师:“还未请教…”
我摆手打断他:“同为世外之人,权且前尘莫问。你既是东邪,可唤我华筝。”
只等你不要大意的把女主弄回桃花岛,咱们就可以愉快的后会无期了。
黄药师略一沉吟,便朗声笑道:“好,你唤我东邪,我且唤你华筝,咱们前尘不问。”
我也眯着眼睛笑了笑。
小明:“出了名的不好相与的东邪黄药师就这样被你的神秘莫测给糊弄了?”
我:[他的不好相与是对你们这种普通平凡的正常人来说,我可是个出类拔萃的神棍。]
小明:“……厉害了我的精分。”
二人一同北上,不多时我所担心的问题就全都随之而来了。
黄药师是个对吃穿花用都极其讲究的人,尤其是吃,完美诠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他很想露几手绝活,将他在声乐上丢的份儿从美食上找回来。
我对他津津道来那千锤百炼的制作工序却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是我寒碜人,我去酒肆大堂吃个饭出来都一身百味菜香,不洗头洗澡换衣服不能除净。就这个时代的厨房炊具设备,就他那个做饭法,白菜没白菜味儿,豆腐没豆腐味儿,还二十四桥明月夜,他端了过来时候身上那味儿,把他装盘都能直接端上桌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