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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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我已在松下私塾就读半月有余。
有人指导与自己钻研的差别是巨大的，况且吉田松阳实在是一个极好的老师，因材施教，讲课深入浅出，我自己折腾三四载，尚未把日语融会贯通，纵然听说无碍，于读写上却仍有不少缺漏，如今半月，在吉田松阳的教导下，竟已补得七七八八了。
我心悦诚服地唤他为“老师”。
母亲对此极为欣喜，时不时让我带些自家自制的食物去与老师表达谢意，与同窗之间交流感情。
松阳老师也不推辞，每每只是微笑着收下，待我仍一如既往。
可惜时至今日，同窗还是只有坂田银时一人，因此那些小食多数进了坂田一人的肚子——大抵是吃人嘴短，虽然有时他还是会对我怒目而视（特别是在松阳老师对我进行摸头杀或者夸奖我聪慧的时候），但已不再如初见那般时时警惕戒备了。
这在我试探着对母亲提了提“同窗喜甜”，而母亲让我带来的零食中多了不少甜点诸如红豆饼桂花糕后，效果更加显著，坂田偶尔竟还会对我笑一笑。
也算是收买成功。
“那么，今日授课到此为止。”松阳老师放下书本，微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
“谢谢老师指教。”我恭敬地鞠了一躬，而坐在旁边的坂田却只是揉了揉眼睛，伸手捂住一个哈欠——这人把一上午的课全部睡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过来，我来到的半个月里，他一直是这个作态，倒也习惯了。
我开始收拾整理书包——下午是剑道课，而我素来都是不上的，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我不能剧烈运动。
严格来说，虽说就读于松下私塾，但顶多只能算半个学生，因为我只听一上午的课，下午却要去村子里唯一一家的小医馆，跟着里面医术最顶尖的老医师学医。
“再见，坂田君，松阳老师，我走了。”我对松阳老师和坂田道别，青年微笑着颔首：“一路小心，清水君。”坂田则是不耐烦地对我挥了挥手，权当是告别。
从松下私塾去医馆的路，经过这半月早已烂熟于心，当我走进医馆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老医师只抬了一下眼，便点头示意我坐下。
我去松下私塾进学的事，老先生是知道的。
“把昨天布置下来的任务背一背吧。”老先生说。
“是的，先生。”我垂下头，从脑海中调出那一部分内容，张开口背诵起来。
字字清晰，历历在目。通篇背诵下来，竟没有任何疏漏和断句。
老先生只微微点头，然后递给我一本草药书：“今日的任务是背诵此书。”
我点头应是，集中精神阅读书本时，隐约听到老先生叹了口气：“……可惜了。”
我习以为常地充耳不闻，自我三年前来到老先生处与他学习开始，每每当我完成他交予我的任务时，总会如此叹息一声。
我也知道他在叹息什么，叹息我的身体，叹息我出生的家庭，叹息我生于这个年代——初时母亲腆着脸，上门求村里最有学问的老先生收我为徒的时候，他是不肯的，一个农民的儿子，身子又弱成那样，将来能有什么作为？但是几经考验过后，他终究还是收下了我，将我当做自家的衣钵传人。
我的身体也在老先生的精心调养下，虽不敢说好了几分，却也不似最初，只吹一小会冷风便会昏倒了，但多年调养，还是未达到老先生预期的目标。
我自己到是明白怎么一回事。
引领我至此世的黑白无常曽言，我这一世，是为偿还未尽的善果而来，但因着我转世小世界的特殊性，天道未全，若想融入此世，却是会比投身到其他世界的人更艰险几分。最直观的反映便是身体与灵魂无法结合——四维世界的灵魂陡然来到二维世界的身体里，定然会让脆弱的身体不堪重负，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起强烈的排斥反应。
因而在身体与灵魂正式契合之前，我弱不禁风的体质无法改变。
纵然饱尝病痛，我仍然要感激于他们，能重活一世，只这点代价，已出乎我的意料了。更何况，强大的灵魂在带给我负担的同时，亦赠予了我不少的好处，比如远超常人的记忆力与理解力。
“清水。”我正背书时，老先生忽然低声唤我的名字。
我茫然抬头：“……先生？”
然而老先生的目光并不看着我，转而投向窗外：“那个人……你认识？”
哎……？
我跟着侧头看去，然后正好看到窗外靠在树旁的人影——瘦小的身形，银色的头发，怀中抱着一把与身高等同的刀，半个月来的同窗生活使我对这个身影非常熟悉，正是坂田。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看起来还是呆了很久的样子……
“你果然认识他。”老先生笃定地说。
“是的，先生。”我轻声说，“那位是我在私塾的同学……”
“他跟了你许久了，大约是从半个月前开始吧。”老先生像是知道我想问什么，“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这医馆里进了陌生人，好歹我还是能知晓的。如今看来……这小子，大抵是在护送你吧。”
半个月前……正好是我进入松下私塾就读的时间，也就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坂田就一直在护送我吗？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先生似乎只是随口一提这事，很快就将它略过不谈，反而督促我背书。但我心里存了事，看书的效率便不如往常。因此，当我完成今日的课业时，天色已比往常回家时暗了不少。
老先生在我出门前递给了我一盏灯：“小心些。”
我道谢接过，匆匆出了门往家走。
因为是隆冬时节，天色暗得极快，今日回家又比平常晚，若不迅速些，只怕还在路上，天就已黑透了——老先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才赠我提灯。
但今日我却无法专心赶路，频频向后看去，也不知是否因为心理作用，虽说暗沉的天色使我连来时路都看不清楚，却总觉得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始终坠在我身后。
若真的是坂田……我低头看向手中的灯笼，要不要让他和我一起走？
一时分心，我竟没注意身后扑向我的黑影。
“……！！”
当来人抑制不住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我才陡然回神，张口想喊，然而才发出一个气音，那人便机警地将我的口鼻一道捂住。
“呼呼，呵呵，哈哈哈哈……”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离我太近，并且情绪及其激动，呼吸粗重得近乎喘息，呼出的气流喷在我的颈项，那一片的肌肤控制不住地起了鸡皮疙瘩，“小美人，清水君……”
不祥的预感使我浑身发抖。
“嘿嘿，那个清水君居然就在我怀里哎……”男人呼哧呼哧地尖笑起来，“真不敢相信……那个全村人都知道以后会有大出息的清水君……长得最好看的清水君……”
我拼命挣扎，但是我的力气太小了，男人的双手宛如钢铁，将我禁锢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说起来……”他把头凑得更近，仿佛是要迫不及待地品尝自己的战果，“我本来还想再观察一段日子，更安全点的……这样就不会有别人知道是我把清水君带走了……没想到清水君居然这么警惕，一直在往后看，是发现我了吗？平时你可不会这样……”
我是在看坂田……没想到除了坂田之外，竟然还有人跟踪我，而且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今天的这次意外，居然打草惊蛇！！
糟糕……心脏……还有呼吸……
眼前渐渐发黑……虽然并无先天性心脏病，但是身体的虚弱程度让老先生早就提醒过我要忌情绪激动，但是今天……
要昏过去了……但是不行！如果就这样失去意识，下一次再睁开眼，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谁来……谁来救救我！！！
咚————！！！！
从背后袭来巨大的冲击力突然使抱着我的男人浑身一僵，带着我猛然向前倒去！
额头重重地咳在地上，有液体留了下来——不用看就知道是流血了，但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震惊的头脑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连疼痛都无法感知。
咚——！！！
又是一击！！
这回连男人的手都僵直到无法再束缚我……没有时间思考，来不及尖叫，我本能地手脚并用，不顾狼狈，连滚带爬地逃出那个令人浑身发毛的怀抱。
感受不到那人的温度……我是真的逃开了……意识到这一点，最后撑着的力气陡然尽散，手一软，差点就当场趴倒在地上。
理智提醒着我，情况仍然危机，还不能倒下。
但是……我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息，颤抖着伸手抓住胸口，那里，心脏正仿佛要撞上肋骨一般剧烈跳动——糟糕，这种情况！！！！
我几乎要绝望了，然而下一秒，熟悉的声音惊醒了我的神智：“你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虽然嘶哑，但掩不住音色中的清亮稚嫩。
我强撑着回头看去——举着未出鞘的刀，拼命攻击着我身后疑似昏迷，身体随着每一击落下而不断颤抖的男人的，正是坂田。
“跑啊！”他再一次大喊，手起刀落，将试图爬起的男人重重击回地上。
我笑了起来，尽管我怀疑那笑大概像是在哭：“我……我跑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