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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人生如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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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一个眼色,旁边的奴才立即上前堵住了朱宇萱的嘴,绮胭虽是心中焦急,关山月扶在她肩上的手却稍稍用力掐了她一下儿。
绮胭立即心领神会,学着他的模样安心看戏,既然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也是早有准备的,既然他能设计出今日这场好戏,那她自是要好好给他捧捧场才是。
“胆敢秽乱我吴王府的内帏,你好大的狗胆,给我把他拉下去,剁碎了喂狗!”吴王的眼中闪烁着噬人的凶光,若说对自己的儿媳妇身后的娘家背景还有几分顾虑的话,那对这个胆敢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野男人,可就只有杀之而后快了。
李文俊哀嚎一声,死死抓住了柴滟滟的腿,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当腿上刺骨的疼痛传来的时候,柴滟滟终于回过了神来。
“舅舅——”
“你闭嘴!”吴王一脸阴鸷,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你的那些烂事儿以后再说,再敢给我惹祸,便是你娘和母后也保不了你!”
柴滟滟吓得扁扁嘴,险些哭了出来,一旁久未开腔儿的柴明韬清清嗓子,虽然眼中难掩嫌恶,还是彬彬有礼地道:“舅舅不知,此人有功名在身,只怕不宜行此酷刑。”
“对,对对对,我是举人,我有举人功名在身!”李文俊仿若逮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摇晃着柴滟滟,“滟滟,滟滟你救救我,待我高中,我一定娶你,给你做牛做马,我是李郎,你的李郎啊!”
却不料柴滟滟脸色一寒,冷笑两声,“唰”地一声拔出柴明韬身上的佩剑,想也没想就挥了下去。
“啊——”李文俊一声惨叫,抱着空荡荡的右手满地打滚儿。
“我乃当今圣上亲自敕封的兰陵翁主,皇后娘娘最最疼爱的外孙女,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柴滟滟艳若桃李的脸上仿若罩上了一层寒霜,看得人心头发冷,“你有功名在身又如何?天下举子多如过江之鲫,我瞧上你,是你的福气,嫁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的德行,癞□□想吃天鹅肉,你也配!”
吴王也似被自家外甥女的酷烈手段给震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一向娇柔婉丽的闺中弱女竟也有如此冷硬残暴的一面,他方才还在心里暗骂她妇人之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她转眼就给自己上了一课。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李文俊痛彻心扉的惨呼萦绕在众人耳畔,半晌,朱宇萱夜枭般瘆人的笑声骤然响起,让人不禁打个寒噤。
她半是怨毒,半是快意地看着在地上哀嚎打滚儿的李文俊,末了一瞥柴滟滟,“桀桀桀,好,好啊,这才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养出来的好外孙女儿呢,好胆识,好手段,李文俊,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一心攀附的佳人是个什么模样吧,你以后,只怕是再也看不到了,你让我身败名裂,如今自己也落不到好下场,被你的心上人一剑砍了手臂,这滋味儿如何啊?对你来说,只怕比死更难受吧,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啊!”
看着地上几欲昏死过去的李文俊,绮胭只觉朱宇萱说出了她心底想说的话,若非两手搀扶着关山月,如今无暇抽手,她都想给她鼓掌喝彩了。
柴滟滟,她前世便见识过她的狠辣,只是那一切毕竟是对她这个有可能跟她夺父夺夫的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狠辣竟会用在李文俊的身上。
这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呢,李文俊,这就是你一心想要攀附的大树,这就是你踩着众人的尸骨,一心想要迎娶的女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大难还未来呢,柴滟滟就要将他一脚踹开了,其中自然有他自己自作孽的原因在,可究其根本,柴滟滟压根儿就没将他放在心上吧。
“柴滟滟,我之前只当你是个绣花枕头,从未将你放在眼里,如今看来,以前竟是我小瞧你了,柴滟滟,就冲你这一手儿,我不恨你,只不过,生在这天家,却未必是福,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朱宇萱的话一说完,挣扎着就往柴滟滟手中的长剑撞去,力气之大,竟是几个粗使奴才都拦不住,眼见就要撞到那剑尖儿上了,却不想人群中一声惊叫,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地抢了上来,一头撞在她的身上,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吴王脸色铁青,恨恨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呸,这个贱人,死了倒干净,你又出来做的什么好人!”
那女子嗫喏两声儿,低头不安地泣道:“父王恕罪,女儿,女儿是被人推了一把——”
吴王眉头一皱,瞪着一旁的人群梭巡了两遍,想要发作,终究是忍了下来,这事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想要朱宇萱死,有的是机会和办法,如今还是赶紧驱散人群,将此事压下来才是正经。
眼见朱宇萱和李文俊被人堵住嘴,五花大绑地押了下去,柴明韬一把夺过柴滟滟手中的剑,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才上前,在吴王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吴王眼睛一亮,回身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两下,“好小子,真有你的,圣上和皇后娘娘没有白疼你,有你这么个好兄弟,是滟滟的福气啊。”
柴滟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浑然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柴明韬微微低头,一脸的谦虚,“舅舅过奖了,我们是亲姐弟,这都是应该的。”
吴王轻拈着颌上稀疏的几根黄须,一脸的傲然,“你这个法子,既惩治了那对奸夫□□,又全了王府的颜面,最重要的,是保全了朱家的体面,让他们以后只能乖乖地听咱们使唤,我看朱文志那个老匹夫还敢不敢再跟本王唱反调!”
绮胭看看一脸谦恭温煦地站在吴王身后的柴明韬,只觉一股凉气从心底冒了出来,天家无情,她不是不知道,可当这一幕活生生地在她眼前上演,她还是觉得从心底发寒。
关山月笼在袖中的手,轻轻掐掐她的肩,随即身子一软,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绮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承受得起他的重量,惊呼一声,险些就要栽倒在地上,幸亏旁边的侍女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这才堪堪没有当众出丑。
“咦,关大侠竟是当真醉了,来人,快些帮关夫人一把,先将关大侠扶回去歇息吧。”吴王似是真的被他这番做派给迷惑住了,忙一迭声儿地唤人来将关山月扶回去。
当绮胭将要转身的时候,却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如释重负的精光,也许他早就盼着他们离开了吧,只不过碍着方才的混乱,又见关山月醉酒,一时不想节外生枝,这才容他们在这里看了一场好戏,也不知他如今心里是悔还是怨了。
当晚,吴王府的厨房走了水,殃及关押李文俊和朱宇萱的柴房,一时王府西边儿火光滔天,因着是深夜,层层院门儿都已落锁,当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只见半边儿天空都已被映成了血红的颜色,待众人手忙脚乱的奔过去救火的时候,西边儿整整三层院落都已烧成了灰烬,不仅身处柴房的李文俊和朱宇萱绝无幸理,就连住在那三处院落的下人奴婢并两个不得宠的侍姬都葬身火海,再无一丝生气。
“那三个院儿里抬出来了二十六具尸首,个个儿都烧得面目全非,连他们的爹娘家人都辨认不出来了,只能一发的找个地方埋了,四时一起祭奠,也就罢了,幸得小侯爷赏了一处坟地,王府又给他们家里一笔抚恤银子,倒也没人再说什么了。”
听着昆吾传过来的消息,绮胭忍不住冷哼一声,赏了一处坟地?他倒会做好人,只是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怕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吧,就是死,也是个冤死鬼,到头来他们的家人还要对这罪魁祸首感恩戴德,这些达官贵人还真是会装菩萨,真真是慈悲得紧呢。
“那厨房呢?”虽然明知这是多此一问,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再多问这一句。
果然,昆吾诧异地抬头瞥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都已经烧成平地了,任是哪吒再世也活不过来了,里头的人连尸骨都不全了,只找出了几根残缺不全的骨头,他们是犯了事的人,一发连个身后事都没人料理,只差人清理了一下,连着那些残砖瓦砾一起丢了出去。”
“哈!”绮胭怔了一下,半晌没有言语,末了却骤然笑出声来。
李文俊死了?连尸骨都残缺不全,直接丢去乱葬岗了?
前世里,他们害她和玉脂小丁葬身火海,她恨了这些年,今日终于大仇得报了,连死法儿都如出一辙,报应,还真是报应啊!
她觉得自己该高兴,可笑了一阵,心头却又微微发堵,随之而起的是一阵莫名的不安,李文俊的死,虽有她在背后的推手,可究其根本,却是他们都低估了柴滟滟和柴明韬姐弟的狠辣,说到底,他们才是最大的赢家,她的大仇,真的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