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南宫朔 ...
-
‘有人？’武玉栖好奇地向另一边蹚去，朦胧间似乎的确是看到了一个人。
继续向前走，就听见那人又开口说着，“别，别过来。咳咳，咳……”武玉栖还在仔细向那声音方向摸索着，就看到一个身影挣扎了一下，滑入了水中。
南宫朔恍惚间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将一颗丹药喂进了口中，睁开眼的瞬间，一个习惯性吞咽动作，就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
他瞬间清醒，虽然身子乏力，却依然死死抓着武玉栖的手，咬牙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武玉栖被抓的有些吃痛，想将手抽回来却动不了，皱眉说道：“我看你五脏皆损，内伤太重，刚好身上带着’银铃露’，就给你吃了一颗。”
‘银铃露？’南宫朔有些不敢置信，这种东西怎么会随便用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但是，却又察觉自己身体的确比之先前好受了不少。他十分戒备地盯着面前的人，问道：“你对我有何企图？”
“我能对你有什么企图？要不是我费尽力气将你从水里捞上来，你现在估计也不知道在哪儿了。”武玉栖觉得，眼前这人可真是莫名其妙，自己明明救了他，他不但一句“谢谢”没有，还一副自己欠了他似的模样。
“啊，嚏~”一个喷嚏后，武玉栖才觉得有点冷，刚才着急救人，如今她依然只穿着里衣，头发还向下滴着水。
抬头望了望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眼周围越发厚重的浓雾，她不禁叹了口气，转身到一旁穿衣服去了。
南宫朔看着那纤细白皙的背影，这才记起：刚刚自己一睁眼时，的确是看到此人正用十分担忧的目光望着自己，如今细细看去，她却是位清丽脱俗、眉眼有几分英气的女子，只穿了件裹胸和里衣，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
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纯净”的女子，南宫朔竟一时有些许脸红。
不一会，武玉栖穿好衣服回来了，只是因为头发还没有干，依然随意披散着，对着依旧躺在地上的南宫朔道：“这里越来越冷了，你身上还湿着呢，刚才我在附近发现了一处山洞，我扶你去那里烤烤火吧。”
望着面前这个不太真实的女子，南宫朔略微愣了愣，然后并没有拒绝那向他伸来的手。
将南宫朔安顿好，武玉栖又摸索着从林子里捡了些柴火回来。
“好冷呀，怪不得肉丸子说晚上不能上山泡温泉呢~”
她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从身上摸出个小瓶，在柴火上撒了些药粉，再从地上抓起一块大石头，拔出匕首在上面划了两下，药粉一遇丁点儿火花便立马燃了起来。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林子里的气温和视线一样，越发降低了不少。依然不见花椒踪影，武玉栖倒也没太担心，一边烤火一边开口说道：“你不是黄炎人，你，来自南耀？”
南宫朔惊讶地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如今的她，已经换上了一套男子装扮，与那一头乌黑长发相称后更加显出几分中性化，在篝火的闪烁光晕映照下，却又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本以为她就是哪位世家小姐跑到山里玩的，如今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刚有些放松的神经，又警觉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身上有翠屏山的味道。”
“……”
一时无话，许久，洞中只听到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南宫朔率先开口。
“啊？”武玉栖见对面那人之前对自己的问话没有理睬，以为他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却没想到这人突然开口问了这么奇怪的一个问题，“这有什么为什么，刚好看到举手之劳而已，难不成你还想我对你见死不救啊？”
“可是，你我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那我救了你不就相识了么，咱们交个朋友吧。我叫武玉栖，你怎么称呼？”武玉栖笑嘻嘻地看着南宫朔，等着他介绍自己。
“我没有朋友，也从不交朋友。你救我也并非是我强迫你做的，因此我也不会感谢你，更没有欠你什么。”南宫朔冷冷地拒绝。
武玉栖有些无语地撇着嘴：’真是个怪人。’于是小声嘀咕道：“我没想要你欠我啊，交个朋友而已嘛。”
又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南宫朔缓缓开口，“这世上没有善，只有恶。人与人之间也没有所谓的情谊，有的只是既定的利益。”
“怎么会呢，朋友之间就会互相帮助啊，哪里会考虑那么多。”
“哼，我本无良，而你却太天真，这样的你在南耀是根本活不下去的。”南宫朔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武玉栖，还是在笑他自己。
“我是没去过南耀，可你现在是在黄炎啊，你看，你口中’这样的我’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所以在这里是可以交朋友的~”武玉栖觉得眼前这人太过悲观，明明生得如此好看，眉眼间却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寒，还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种感觉让她想起小夜哥哥，她不喜欢这样。
听了她的话，南宫朔明显愣了愣：’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可以这样，是啊，如今自己是在黄炎，是否真的可以卸去所有伪装和重担？只是，除去了这些，真实的自己又在哪里呢？’
武玉栖见这次自己没有被反驳，觉得他们之间似乎还是可以交流的，继续说道：“我迷路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咱们来聊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南宫朔这次破天荒没有拒绝。
“你身上，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武玉栖虽然不会治病医人，但是从小在三姐和小夜哥哥相互斗法中耳濡目染多了，还是多少懂一些的。
刚才从水中将此人拖上来时她就发现，除了从胸口到脖颈处一条长长的类似被火灼伤的伤口外；这人身体内部损耗也极重，一看就是常年累月积攒下的，而且并没有得到妥善医治。在此处发现他，怕也是因为内伤复发，需要靠温泉来缓解一下，若没有遇到自己，还真不知他会如何。
不过想着想着，武玉栖突然意识到，这还真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话题，暗骂自己一声，立马改口，“额，那个，若是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呵呵，呵呵。”
“南耀虽然同黄炎国力相差不多，却是这四国之中制度最为严苛的。在那里，等级、身份、地位、权力决定了一切。”南宫朔平静地诉说着，无波无澜，武玉栖虽然并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都是什么，但依然会从心底的某处不断涌出阵阵凉意。
“那里虽然一直贯彻一夫一妻，但是却不禁止男子继续买卖玩弄女人。那些被买回来没名没分的女人不算妾也不算婢，只是□□。她们所生下的孩子就会自动成为这家主人的奴隶，从出生之日起便会被烙下这个家族专属烙印，终身任其随意驱使。而我，也不过就是这其中之一而已。”说完，南宫朔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伤疤，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那样子武玉栖看在眼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要说些什么去安慰，竟无从开口，“对不起，明明是想和你聊些愉快话题的，却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
从小，她就一直想要四处游历，走遍黄炎，还要去新雪，甚至大凉，却从来没有产生过要去南耀转转的想法。因为她清楚地记得，无论是当年的那个云游小哥哥，还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小胖，每次提到关于南耀的事情时，出现在他们脸上的永远都是无奈、悲伤、痛恶的复杂表情。她曾想象过那里的环境一定不怎么样，却没想到，现实中的南耀，竟比她想象中还要残酷得多。
片刻后，南宫朔转头去看武玉栖——‘她有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只要望着就好像可以得到救赎一般，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种“纯净”的感觉，反而内心深处极其渴望，只是......’
想到这，他忽又别开了头，变回了之前一脸的冷漠模样，眼中透着一股嗜血的光芒，“所以我曾立誓要颠覆南耀，彻底毁了他们。”一激动，气血上涌，一口血喷出，竟向一旁倒去。
武玉栖立马起身将人扶住，才发现南宫朔此时浑身滚烫。
月色中，山洞里，柴火明暗摇曳间，男子一直高烧不时说着胡话，女子则一直进进出出，悉心看护。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微微亮时，热度终于退了下去。
武玉栖摸着南宫朔恢复正常体温的额头，看到他似乎终于是睡得安稳了些，长舒一口气。
晨光驱走了前一天的大雾，武玉栖跑去温泉那里略微梳洗了下，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找回去了。“昨夜一夜未归，’肉丸子’那里怕是要跳脚了。”
不忍打扰依然沉睡中的南宫朔，她在地上留了字，飞速朝着山下奔去。
南宫朔醒来时，身上依然十分酸痛，确已感觉大好。左右看看不见武玉栖，低头发现地上的字和一个小瓶。
‘我一夜未归，怕同行朋友担心，先回去看看。若是你愿意，可以在此等我，我会带人来接你下山好好治疗；若是你不愿意，我这里还有几颗’银铃露’都留给你，希望对你的伤有帮助，就此别过，愿你早日实现理想。’
南宫朔紧紧握着那小瓷瓶，有一瞬间的感动。但是，他也清楚地明白，他们是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世界中的人，永远不会再有交集。努力压下心头想要燃起的小小欲望，他决定将这个纯净的女子连同这一日夜的记忆，悄悄埋在心底最深处。
武玉栖一路循着昨日的记忆下山，已经远远看到“山中小舍”时，花椒终于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缠回了她的腰间，“你个小东西，昨天需要你的时候，你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倒是不需要了，你还知道回来啊？”她无奈地抱怨着，花椒吐吐信子，状似在撒娇。
这边她一脚刚踏进院子，万子游就从屋里跳了出来，对着她大吼：“喂喂，我说小子，我是说让你自己随便转转散散心，但你能别一声不吭就一晚上跑没影了么？”
万子游昨日一直不见武玉栖回来，心中一直泛着嘀咕，虽然也觉得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但是见不到人总归是心里不踏实。本想上山里寻一寻，但是因为雾太大，别说找人了，就连路都看不见。结果，他一夜没睡，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这下完了，自己把这小子带出来，如今给弄丢了，二哥似乎格外喜欢这小子，回去没法交代了。’
想起那日在水榭时蓝莲的表情，万子游不禁打了个寒颤。’虽说二哥平日里最是平易近人不错，但一旦真生起气来简直恐怖到不能形容。哎......’
‘想那十二年前，因为洛家的事，二哥黑着脸和父皇吵了不知多久，最后父皇实在没办法，下令将他禁足两个月，那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了。那两个月里，二哥简直就像地狱出来的罗刹般，没人敢靠近分毫，周身一直散发着戾气，现在想想都还会直冒冷汗。料是自己一向自诩黄炎第一高手的人，也会在二哥生气的时候退避三舍。’
万子游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担心着自己的未来，回过神来时，天都亮了。
“好在你小子没出什么事，否则，你可就要害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昨天出去后赶上山里大雾，迷路了。”武玉栖赶忙连声道歉。
“真是够笨的，以后我可不敢再拉你单独出来了。”
“对了，’肉丸子’，你跟我去个地方，昨天我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受重伤的人，你帮我一起把他带下山治病吧。”武玉栖想起南宫朔的伤，着急道。
“本王昨日因为你一夜未睡，如今还想让本王去给你当苦力？不管。”万子游说着，伸着懒腰就想回屋补觉，却被武玉栖二话不说拖着就往山上跑。
二人一路来到昨日的山洞，却发现早已没有了南宫朔的身影，那瓶“银铃露”也不见了，只见地上留下了四个字：后会无期。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人各有志，也不好强求，只能祝愿他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一切顺利。’武玉栖叹了口气。
“走了？不是重伤么？那我岂不是白来了？”万子游也看到了地上的字，转身对武玉栖说道：“小子，你又欠本王一个人情~”
“你这人怎么总想让别人欠你人情？你就不能当做这是趁着大好的晨光上山锻炼身体啊？”
“锻炼身体？我一宿没睡身心俱疲，你还说让我锻炼身体？”
“我也一宿没睡，怎么没感觉有多累，你是不是老了啊？”
“你！”
……
就这样，二人又斗着嘴原路返回下了山。本来这第二日万子游是打算带武玉栖四处逛逛的，却因为二人皆是一夜未睡，又在山中白跑一趟真是又累又困，美美吃了顿饱饭后，二人决定双双回去补眠。
结果，越是想睡越睡不着，万子游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加上白日里更是因为春日时节山林中的叽叽喳喳鸟鸣吵得他心烦气躁。没办法，他只得爬起来跑去对面房间，本以为武玉栖也有着和他同样的烦恼，却没想到，这小子倒是睡得呼呼的。
“我难道真的老了么？”万子游自言自语地回去了，终于，在日头高照的时候渐渐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又已经日落西山了，这一觉睡得他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后，看到武玉栖已经在饭桌旁等着他吃晚饭了。
“已经出来两日了，明明是想出来放松的，我怎么觉得更累了？哎，我看明日也别去泡什么温泉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省的又不知道会因为你惹上什么麻烦。真是不知道带你出来，是让你来照顾我，还是让我来伺候你。”
武玉栖则是一脸神清气爽地扒着饭，对于万子游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反正我玩也玩了，休息也休息了，正好，还有点想莲花花了呢~’
于是第三日一早，二人便启程返回了玄京。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南宫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