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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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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赵明柔成亲的日子。
吵杂的喧闹声、嬉笑声随着新房门的“咿呀”的关上及脚步声的远去而逐渐减弱。赵明柔侧耳听了一会,确定众人已经回到大厅上,微微舒了口气,这才放松紧绷的身子。
她抬眼打量四周,首先映入眼内的是对面的紫檀嵌玉如意纹镜台,三层的红木龙凤纹炕柜,房中央,则是铺着大红绸布的圆桌,桌上摆满了喜宴该有的菜肴,一旁是燃着红烛的烛架。
低下头,身后的红帐幔,大红被子,绣着鸳鸯的枕头,无一不显示出非凡的华贵和喜庆。
这就是她日后要住的地方了。她默默的想道。
“夫人,热水已经好了。”身边的冬菱低声对她道。冬菱和春菱是陪伴她多年的大丫鬟,这次她嫁到沈府,她们也跟着过来。
她应了声,在冬菱的指引下到了浴室,宽衣解带。靠在温热的浴桶沿,闭着眼静憩,任由思绪散发。
她嫁的人,是开国郡公府的二公子沈远昀。
二人的婚事是两家的长辈,也即是她的祖父与沈家长辈在十几年前就定下的。她的身子自娘胎来就比较虚弱,本来说好待她十七岁再办亲事的,没想到她刚过了十五岁生辰不久,沈家的沈夫人就突然迫切的催促起他俩的婚事来。
赵家本来并不愿,特别是赵夫人。明柔是她最小的女儿,出生时就比别的初生儿要虚弱,出生来就没断过药。这几年好不容易才把身子骨养得好一点,就要离开她了,她心里割肉般疼。在沈家多次上门催婚下,赵家再舍不得也只能点头了。
沈家这次催婚得如此迫切,主要是因为沈远昀。沈远昀是赵家的二公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家里的人一直宠着,从小娇生惯养,便养成了他顽逆贪玩的性子,整日流连赌坊酒楼,溜鸟斗鸡,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虽是知晓他性子如此,但沈夫人又不舍不得严惩教导他。这便越纵恿了他。却不料这次差点出了大事,竟然在赌坊欠下了五百两赌债,还闹上了门。气得沈老爷扬言要打死他这个不孝子,差点对他使出了家法。
沈夫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教导方式有误,可是木已成舟,她又心疼又发愁,不知如何才能扭正他的性子。急病乱投医之下,她带着沈远昀去了京城最大的白马寺拜佛求签。大师高深莫测的解了签,大意就是令公子器宇不凡,只是心性未泯,一旦心思成熟,有了责任心,自会收心养性,做出一番顶天立地的大事业。如今正好是迷途归返的好时机,但须有人在身边时刻教导指引,使他将他引入正途。
沈夫人灵机一动,立马想到了小儿子未过门的妻子,心想小儿子若是成家立业,有了妻儿,心中有顾虑,就不会时刻想着在外面混玩了。于是当下便命人从家里取了二人的生辰八字给大师过目。
大师拈指一算,拍掌直道二人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说罢又指着女方的八字,对沈夫人说此女子是大富大贵之命,有她在,令公子以后定平平安安,前途无量云云。明年五月里有个好日子正适合他俩办亲事,越早对沈远昀越好。说得沈夫人动了心,回到家跟老夫人商量。老夫人也点头同意。就这样提前了亲事。
于是赵明柔在十六岁这年,便出嫁了。
待到浴桶里的水已经没了热气,赵明柔站起来,穿上冬菱准备好的浅红如意纹中衣。冬菱边帮她绞着乌发一边温声道:“厨房端了稀粥来,少夫人先吃一些填填肚子吧。”
她“嗯”了一声,回到新房。立马注意到在刚刚坐过的大床对面,新添了一张挂着大红帐幔的新床。眼睛闪了闪,却什么也没说,来到桌子前坐下,拿起勺子慢慢地喝粥。
“小公子如今还在外面招呼客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冬菱朝门外的方向看了看。
从身边侍女听她说自己才有一面之缘的夫君,她心里升起一丝怪异的情绪,微微皱了眉,开始回想刚刚与他见面的情景。刚才他从如意秤挑起她盖头时,她抬头看了一眼。五官棱角分明,眉目疏朗,剑眉下的眼眸乌黑深邃。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身材修长,气质轻贵。
在众人的嬉笑热闹声中,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神情却有些漫不经心。
他清朗的容貌让她有些意外。她默默想道,看样子倒不像是传言那样的人。
赵明柔很早便从外人口中知晓未来的夫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京城可是出了名。
骄奢闲逸,一事无成,溜鸟斗虫,不学无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富家子弟。
但是婚事是两家老长辈定下的,就算她再也不愿,也不能退了这门婚事。
不过幸好赵夫人还是帮她争取到了一点福利。因她常年抱恙,沈夫人为了她的身子着想,表示成亲可以,但必须一年后待她身子好了,方可让二人圆房。
沈家理亏在先,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便是为何她去沐浴一番,房里又添了一张新床的缘故。不过此隐秘之事,只有沈家内院的人才知晓。在外人眼内,沈二公子的亲事与别家的无异。
所以即使今日是她成亲的日子,她仍是一脸的镇定。说实话她其实心里也无法跨过这道坎,成亲当日便要与一个素未谋面、也不了解的男子有肌肤之亲。特别是知晓未来夫婿还是个不是良配的纨绔弟子。
喝完粥,她命人撤了下去,来到镜台前,冬菱服侍着为她梳发。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的动静,声音逐渐变大,也传入了房中二人耳里。
“看来你醉成这样子的份上,今日就放过你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大赶紧进去吧,可别让嫂子久等了……”取笑的声音随之道。
“少爷,少爷,路在这边……”
回来了。赵明柔暗中握了握手中的梳子。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沈远昀在两人的搀扶下脚步漂浮的进来,脸上一片陀红。二人将他扶到椅子上,很有眼色的关门出去。而他似乎还没察觉的一手撑着桌子,嘴里嚷道:“别走啊,咱俩继续喝!……”
这是她的夫君,大婚之日喝得烂醉。赵明柔深吸一口气,让冬菱出去端醒酒汤来。她则走过去,推了推他,看着他语气平缓的道:“他们已经走了。夫君,你醉了。”
沈远昀仰头眯眼看了她半晌,终于想起今日是自己的大喜之日,眼前的是他的妻子。他当即收了笑,皱了皱眉,微哼一声,“谁说我醉了?爷的酒量好着呢,就这点酒还能醉倒我?”
“你说是便是,”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她皱起眉头,心道他这是喝了多少的酒?
这时冬菱已经把醒酒汤端了进来,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低声恭敬的道:“公子,这是沈夫人刚刚送过来的醒酒汤。”
“都说了我没喝醉……”说是说,他还是双手捧起来喝起来,顿时响亮的咕噜吞咽声在房里响起。
“你慢些喝,小心呛到。”她有些无语,还是第一次见人吃东西如此……不拘小节。赵家虽说不上是世家大族,但家里很讲究礼仪,所以见他如此,她当即有些愣。沈远昀却浑然不觉。他喝完后长长的感叹一声,抬起手用衣袖潇洒地一擦,这才意味犹尽的放下碗。
她:“……”
没事,不过是行为粗鄙了些,忍忍还是过得去的。
他喝完醒酒汤,低着头把玩着手上的碗,仿佛浑然不觉身边站着的两人,房里流动着寂静的空气。
赵明柔静默半刻,开口道:“夫君若是酒醒了,就去洗漱吧,下人已经备好衣裳在里面了。”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撑起身子,慵懒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那我就沐浴了,夫人你,无聊的话你就……在这坐坐吧……”他费劲想了半响,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话。扶着桌子站起来就想往浴室的方向去,可没想到起来时太猛了,踉跄地走了两步差点跌倒。
赵明柔手快眼疾虚扶了一把,“小心”两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他抽开手,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不用你扶!”没待她回神,自己跌跌倒到的往浴室去。
赵明柔清晰的感觉到他语气里对她的排斥。看着他的背影,她蹙起眉,心里顿起一股无名火。他这是什么意思?
静默一刻,如果说他刚才不搭理她是因为喝醉的缘故,但掀盖头时也没感觉他有多大欢喜吧。她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她还没嫌弃他成亲之日喝得大醉呢,他倒是先嫌弃起她来了!
她回到桌子前,狠狠的咬了口桂花糕。在心里道,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心里对他也没什么期待。本来她还想着,无论他是如何的不靠谱、品行是多么不着调,看在两府的份上她都会负起当妻子的责任,相夫教子,做好沈家的媳妇。现在看来……相看两相厌更好,她讽刺的想,连面上的功夫都能省了。
很快沈远昀就从浴室里出来了,抬眼看见这个十几年前祖父为他定下的小妻子正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上梳着乌发。正踌躇着是不是该过去。
这时她似乎知晓了他出来,放下桃木梳转过头去看他。
他抬眼与她相视,瞳孔骤然放大,身子一僵,定定的盯着她,声音险些失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