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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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应天府江宁县的邢芊芊，自然不知道贾府里头老太太让贾赦正经纳良妾的消息，就算她知道了，也不过是更加确定荣府老太太和贾赦等众人从不曾将她这个不久将嫁进府的大太太看在眼里而已。她如今正忙着家中各色事宜，此时她才明白为何古人常说故土难离，不但是因为在外乡不好落脚，更因为舍故地搬家实在是太麻烦了。
一直到了五月过了端午佳节，邢家三百余亩的地才卖掉了，而邢芊芊又说动邢忠随他们一道上京，邢忠也在犹豫要不要学邢芊芊也卖了田地。最后还是邢芊芊劝阻了邢忠，“忠大哥哥乃是男子，将来老了很可能会落叶归根，两百余亩的地虽不多，但在江宁乡下也是一笔家业，留着它们心里也是依托。我家的那地，若非全哥儿还小，我也不会全卖了的。我还想着将来全哥儿长成了，再回江宁来置办田地呢。毕竟父祖的坟茔都在此处，这里就是我们的根呢。”
邢忠知邢芊芊说得在理，可是他想到进京后得倚靠着堂妹们养活自己，他心里终究过意不去，顿时竟有打消上京的念头来。
“大姐儿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为兄这些年无甚能耐，除了当初二叔分与我的这点子地，并未攒下什么银钱来。若是跟着你们一道上京，岂不是吃喝用度全都要依仗你们姐弟么？这像什么话啊！”邢忠边说边摇头道。
邢芊芊心里暗道邢忠是个忠厚人，嘴里笑道：“忠大哥哥真是的，你随着我们上京，乃是为了照顾我们姐弟的，且去了京里，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的，贾家说是姻亲，也不知能不能倚靠。所以我打算到了京里，得寻摸着一两间小铺子，做些糖果点心的生意，既能供一家上下的用度，也不会打眼引得他人来觊觎。到时候这铺子的生意还需忠大哥哥出面照看的。忠大哥哥也别以为妹妹我只想将你当做便宜掌柜使唤，我想着这铺子忠大哥哥也占两分股，大哥哥意下如何呢？”
邢忠一时无语，半晌方犹豫道：“我没什么本钱还占两分股，这如何使得？这样吧，我将我如今的小院子给卖了，卖的银子便算是我入的份子钱，大姐儿也别劝我了，我一个做哥哥的，不能照顾你们姐弟已经很惭愧了，再白白占了份子，叫我如何能心安上京去呢？”
邢芊芊听了这话，知邢忠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大哥哥的院子卖了，就搬回来住吧，我让下人将屋子收拾好。”
邢忠高高兴兴地应了，又同邢芊芊说了会子话，这才起身离去了。
邢芊芊喝了一口茶，看着已经住了几个月的屋舍，难得生出一份不舍来。不过她生性要强且乐观，很快就甩开这些思量着进京前得办妥的事情。如今家里有下人九名，这些人上京去肯定是不够的，她寻摸着得再买上十个健仆才够。其次，得请一个先生来，说是先生却得充当自己的幕僚与外头行走的眼睛，外头的事情不能全都指望邢忠，所以这人除了有才干，年纪也必须得四十岁左右，若是身有功名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这样的人却是极难寻得的。最后，得寻两个合适的人做掌柜，这人不能太过心活却也必须机灵且忠心与主家，也是极难寻得的。
买健仆的事好办，唤了几个声誉不错的牙人上门说了要求，不出五六日事情就会有眉目的，如今难就难办在后头两桩事儿上。邢芊芊实在想不出好法子来，不想继续为难自个，准备拿起针线试着做做看，不想还没动几针，就听见外头大门被拍得啪啪做响。
邢芊芊丢下针线吩咐修梅去瞧一瞧，不一会儿就见修梅一脸愤怒之色里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进来了，那小姑娘虽然皮肤黝黑，但是一双一大眼睛灵动而有神，嘴唇红润，身上的衣物虽然破旧但是洗得花白，看着倒是清爽。
“大姑娘，这小姐儿说是从前咱们家的佃户，说是她爹爹和姐姐被咱们家的庄头儿给捉去了，她是来求你放人的。”修梅知道邢家的地十日前已经卖了出去，其中只有八十余亩被邢氏族中买去了，其余的全是外姓富户给买去的。地既然卖了，这庄头自然也就不可能继续做下去的，因为庄头姓吴，乃是已过世的邢太太的娘家堂侄儿，邢芊芊也没有亏待他，给了吴庄头五十两银子的。如今吴庄头还借着地生事，败坏的可是邢家的名声呢。
修梅想到的邢芊芊自然也想到了，她看向那小姑娘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说与我听了，若是邢家引起的，我自然帮你的。”
女孩子扑通一声跪下，大眼睛直直地看着邢芊芊，清亮又带着几丝颤抖的声音道：“邢小姐，我们家不是不交夏季的租子，只是我祖母病重去世实在是有些为难，我爹爹说了他这些日子就来城里寻工做，一定会在六月里将租子交上的，求您放了我爹爹和我姐姐吧，我爹爹被关着了就不能去做工，租子肯定是交不上的……还有我姐姐，我姐姐是说了亲的人家，不可以抓我姐姐的，这是要我的姐姐的命啊……”
女孩子的惨烈哭声让邢芊芊听得心中一颤，她当即就起身道：“那抓了你爹爹和你姐姐确是吴庄头？确是他以欠租子为名抓的？”待得道了女孩儿的肯定回答，她才让修梅扶了女孩儿起来，“不别哭了，这件事儿我会替你做主的。只因早在三月中的时候，我就让给带话给了吴庄头，免去所有佃户今年夏季的租子，只因十日前那地我已经卖与他人了，也和买家说好了，你们若是继续租种，租子从今年八月起算的。至于吴庄头，我的地既已卖了，他自然也就不是庄头了。”
女孩子听罢，都有些懵了，好半晌才理顺了邢芊芊的话，却是哭得更加悲伤了，只嚷着吴庄头害了她一家子。让人心酸的哭声将邢二姐、邢三姐以及邢德全都给引了出来。邢芊芊和弟弟妹妹们大概说了下，就带着邢二姐、邢三姐以及全哥儿一道套了车，除了修梅、修武姐弟俩，只带了一个车夫，往从前邢家那些地所在的庄子去了。
“大姐，这小燕家的事儿让黎大走一趟不就行了么？何必我们姐弟几个全都去啊？”邢二姐不太明白邢芊芊的用意，便开口问道。
邢芊芊见邢二姐、邢三姐以及全哥儿都看了过来，便道：“从前吴庄头背着我们得的好处看在亲戚的情分上，我也不欲与他计较。不过今日他的行径已经不是只贪图些好处了，以我们邢家的名义让佃户交夏季的租子，又抓了人，这传出去坏的可是我邢家的名声，就算是触犯了国法也是我邢家来背。这我是断然容不得的。我让你们几个跟着我一道来，便是让你们学着些，将来也不至于碰上了此等事不知如何处置。”
邢二姐、邢三姐对视了一眼，齐声应是。只全哥儿好奇地问起了坐在车门帘边那缩着的小燕庄户人家的日子，童言童语倒是将邢芊芊心里的烦燥给消除了两分。
不过到了庄子上，邢芊芊当真没想到居然在吴庄头家里碰见了这么一个面如冠玉、英俊帅气的青年，只是此时这青年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细一看才知他失明了。再看吴家上下将青年奉若上宾，而吴家的女儿长得黑胖难看，小燕的姐姐小英则长得眉目如画，她算是明白了吴庄头为何抓了小燕爹爹了。
邢芊芊坐在吴家的堂屋里头，看着脚下铺着石块的青砖大瓦房，心知吴家有这些的家底都是因为邢家的提携，可看今日这情景，吴庄头是想再攀高枝了。
“吴家舅舅、舅母也别忙活了，我今日是被这位小燕姑娘请来的救命的，她说舅舅将她爹爹给抓了，理由的是他们家今年夏季的租子还未交上。我就才知道，舅舅这般有本事有主意，三月间我就让人带了话今年夏季的租子全都免了，不知舅舅凭什么收他们的租子呢？听说还抓了人？真是好本事呀！难怪短短的几年功夫，舅舅家就住上了这么大青砖房子呢。”
邢芊芊这话可是说得半点情面儿也没有留的，吴大富的眼神闪烁，挤出笑来道：“大外甥女你是千金小金，哪里晓得我等子的劳苦命哟。我背着您让佃户们交夏季的租子是不对，可那些个租子在您眼里不值什么，在我们家却是不少了，外甥女您就当是赏给我们家的就是了，再说了佃户们种了地交租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惯不得他们的，与其好了他们还不如将租子给了我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至于邱老大，抓他来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家里住的那位贵人，想来外甥女您方才也瞅见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呢，我们家黑妞长得不好看，伺候不得贵人，这邱老大他家的大闺女长得水灵，我这才想了个法子抓了他，他闺女才听话来伺候人的。若是贵人满意了，说不得还会收用了那小英，到时候穿金戴银好不风光，可不比跟着个乡下泥土腿子强？”
吴大富的无耻言语算是让邢芊芊开了眼界了，她冷笑了一声道：“你可真是好算计！你给我听着，现在马上放了邱老大；第二，我免去的夏季的租子你得了多少好处，现在立刻如实交代清楚了，不然我就将你扭送至江宁县衙，让你去公堂上走一遭。”
吴大富不信邢芊芊敢将他如何，只以为她是威吓自己，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耍赖道：“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你现在站的地儿可是我吴大富的家里。这么几年里我吴大富替邢家受苦受累，得了些好处那也是应该的。你们若是识相些，我还当你们是亲戚，若真要闹将起来，你以为我怕了你们？这村里的人可不认识你，却都听我的话！赶紧的给我走吧，不然别叫我吴大富不讲亲戚情分了。”
邢芊芊冷笑涟涟，给修梅使个了眼色，就在吴大富不敢置信的并痛呼声中，只一拳就将吴大海给打趴下了。吴大富家的见状不妙想跑出去喊人，也被修武一只脚给绊倒摔在石板地上，那咔嚓声，分明是骨头儿折断的声音。
邢芊芊让修梅跟着小燕去猪栏里将邱老大放出来，又吩咐邢二姐、邢三姐以及全哥儿好生看着地上的吴大富夫妻俩，这才去了隔壁，果然见着之前扶着青年的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想来将她与吴大富说的一番话全都听在了耳中。就是不知这男子为何还一脸正常无愧的神情了。
“在下朱永春，见过邢大姑娘。”中年男子自报了姓名，又道：“邢姑娘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对于邱家父女的遭遇我和我家公子并没有想到，等事情了结之后，我们会补偿邱家一二的。另外邢姑娘放下，我家公子对小英姑娘并无任何逾矩的行为。”
邢芊芊闻言，嘴角微翘，说出的话儿就带些讽意了，“瞧着朱先生该是读书了，屋里的那位公子想来也是大家出身了，便该知道这乡下地方对姑娘的名节看得极重的，哪怕你家公子对小英姑娘无失礼的地方，在乡下人眼里看来小英姑娘已然不太清白了。若是小英姑娘的夫家以后悔婚，朱先生可敢为小英姑娘的将来作保？”
朱永春没曾想邢芊芊一个未婚女子竟说出如此老辣的话来，还待再辩驳，门口传来了那青年温润的嗓音：“春叔，请邢大姑娘进来说话吧。”
邢芊芊被那个“春叔”雷得不轻，强忍着笑意进了房门，待那眉清目秀的小村姑小英含羞带怯地出了房间门，那青年开口见山地同邢芊芊表明了身份，可将她吓得不轻。
邢芊芊不敢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青年好半天，才惊疑不定地问道：“你说你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你可有何凭证？还有你的眼睛可是看不见了？我可从未听说过太子殿下是个眼盲之人。”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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