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纯爱》沙沙兔

14、赎罪-2

　　可惜在这个贫穷落后，又人口不多的荒僻战区，数一数二的东南亚大老板所能见到的，除了这个简陋医院的白色墙壁，就只有那晦气的白痴医生了。
　　白痴医生小心翼翼地给他检查完，和往常一样低着头，不敢看他，简短地下结论：“一、一切正常，请您……好好休息……”仿佛很想尽快离开似的。
　　他的头比平时低得更厉害，但尹灿还是发现了，青年的眼角红肿，声音也有些沙哑。只是故作平静，极力想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又躲在哪里哭了啊。
　　哼，以为他不知道么？是，最初阶段因为失血和剧痛昏昏沉沉，意识不清，但后来他逐渐恢复知觉时，听到了青年在隔壁哭得一塌糊涂的声音。
　　但是哭有什么用？忏悔有什么用？掩盖不了他见死不救医德败坏的事实！

　　见他查完房就想出去，尹灿冷笑一声，“李医生。”
　　今天没有护士跟着他，病房里就他们两人，他也不必再给他留面子。
　　“你倒是心理素质不错呀，是不是当医生的见惯了生死病痛，就根本不把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青年听到他的话，身体剧震，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身处绝望之人突然看到希望的光明，会是多么欣喜若狂？而眼睁睁看着那希望居然弃他的生命于不顾，这又是多么残忍的事？！”
　　“尹、尹先生……”
　　“你还有什么资格做医生？见死不救，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还好意思做医生？”
　　“……”
　　“是，没条件换医生，你就能毫不愧疚，还敢来站在我面前？”
　　“尹先生……没、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青年低着头，额上的汗水都滴到了地上，结结巴巴逃也似的奔出去了。
　　哼，没胆子的蠢医生。
　　床上的男人不屑地转回视线。
　　他有说错什么么？一句也没错。看那人逃跑的样子，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
　　好死不死，年轻的尹大老板最近似乎运气特别背，越是不想见那碍眼的，越是总碰到他。
　　晚上上个厕所，就看见那人坐在楼道里哭。
　　不晓得是不是今天被自己骂得良心发现了，他这次似乎哭得特别伤心。午夜的楼道里并没有人，他靠墙坐在地上，还是竭力压抑着声音，不知是怕被人听到还是怕打扰病人。即使如此，那仿佛无助的孩子般难掩的哭声还是断断续续传了出来，急促的抽噎像是快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眼睛也肿得看不出样子。
　　尹灿站在转角处远远地看着，心中冷笑一声，没用又懦弱的蠢医生！越是看他哭，自己心里就越是愤怒的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青年捂着脸泣不成声之中，不时夹杂着模糊的道歉话语。
　　哼，哭就能赎罪么？说句对不起就能抹杀他差点害死自己的罪行么（愤怒不已的尹老板显然已经把自己的不幸遇难全都怪在了并不相干的李医生头上）？
　　空无一人的冰冷地面上，青年抱着双腿，把头埋在膝盖之中，哭得彷徨无助。
　　尹灿一边在心中不断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一边又隐约觉得他哭得惨兮兮的样子，似乎有些可怜，又令他有些心痒……那低着头露出的雪白后颈，让他很想伸手上去抚摸一下。
　　……不，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他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走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