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局势的莲》金生水起

4、第三章 宝剑出

　　师爷老人家现在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到葛还立马扑过来把她抱了个满怀。
　　“少爷被抓，老朽马上赶往京城去见老爷。可是路途遥远，等老朽见到老爷想出对策，少爷肯定就被糟蹋了。老朽知道少爷定会受不了这等奇耻大辱的，他乖乖被抓不过是想要逼老爷着手对付田湖和旭王，环娘你一定要跟上去保护少爷啊！”
　　葛还挣扎出老人家的怀抱，僵硬着脸问他老爷是谁。
　　老人家拿袖子擦擦鼻涕，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老爷是骏业王，少爷说他知道环娘你是谁，你不想说他也不打扰。可是现在环娘你真的不能坐视不理啊！”
　　葛还呆愣着点了点头。老人家看到葛还同意了，立马转身跑了，边跑边喊：“车马呢！迟了一丁半点，我们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骏业王，葛还自然是知道的。她还曾经被这个仙风道骨的王爷扇了一巴掌。她当时知道错误已经铸成，求骏业王杀了自己，骏业王却满面是泪对葛还说：“我杀谁也不会杀你。但你好自为之。”
　　也是从那时起，葛还才知道自己一直讨好的父亲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彼时，她的舅舅已经丧生在了春华里。葛还回目一望，白雪皑皑里还可以看见漫山遍野的尸骨，她在冰天雪地里曾经打算永远永远地睡去。
　　是一个人，一个残废双腿的人把她挖了出来，是他在她床边拿匕首指着自己的脖子说：“我绝对会比你先死。”
　　五年过去了，没有一个故人知道她在这里，江湖传言都说她死了，可徐南生的师爷居然说徐南生认得自己。真真假假，葛还无从知道。她只是知道，本来徐南生她便不能舍弃，更何况徐南生还是骏业王之子。她在这五年里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骏业王的女儿，否则骏业王为什么要救自己，可她又一次又一次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葛还打开了棺材铺的大门，看到门里还没做完的棺材叹了口气。她做棺材的起源是当初她想给自己做一个棺材，棺材铺的老板知道之后，问她是不是别无牵挂，葛还点头。后来老板又说，你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吗？葛还说：“我没什么活着的理由。”
　　于是棺材铺的老板便说：“那就跟着我学做棺材吧！”葛还同意了。后来他问起过葛还为什么要寻死，葛还只是淡淡地道：“赎罪。”问赎什么罪，葛还回道：“杀孽。”
　　老板瑟缩了一下之后，便叫她积福，做好事。否则她这一辈子不干什么好事就要下地狱的。葛还当时想舅舅和外公肯定不在地狱，便想做完好事再死，免得和舅舅及外公为人层次差得太多，做鬼都见不着。
　　后来，葛还才知道棺材铺的老板那时已经药石罔救，才会对一个明明可以活下去的年轻人多说了两句。
　　葛还走到棺材铺的内里，找到了那个曾经被徐南生手脚牙齿并用一起打开的棺材，如今已经被自己重新用无数颗镇钉钉住了。她一掌下去，看似坚固无比的棺材就这么四分八裂了。
　　刹那间她红了眼眶。舅舅和外公当初为了让她自保给了她一身凌绝于世的功力，却让她年少自傲，不知分寸。如果她当时打不过，该有多好。
　　她捧出里面那把汉白玉做剑鞘的宝剑。宝剑无名，非传自葛家，而是母亲的剑。剑上刻有一行字：“儿见此剑莫悲怆，父随母去唯剩汝。父本望见你娉婷，不料却只见你襁褓。父本望护你一世，今却舍你而去。父愧。但父望你娉婷，父望你儿孙满堂，父望你安乐一世。”这把剑是她寻死被从雪地里挖出来之后，她才拿到手上的。她知道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剑，剑鞘上遒劲有力的字迹仿佛在她面前现出了一个高大俊挺的背影。或许也是这把剑上的望你安乐一世，才让葛还最后选择了苟活。
　　她拿起汉白玉宝剑，揭开了脸上那张难看粗糙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白嫩的小脸。这事实上依旧不是她的真容，她不能再当环娘，但她却还是不想当回葛还。
　　她打开衣柜门，发现里面没一件好衣裳。她想，既然要去见魏潇潇，不能那么寒碜。本决定去买件成衣，却发现自己囊中羞涩。
　　绮罗里长大的葛还，却早已忘记了曾经云锦的触感。她东翻翻西翻翻，找出一个包裹，这才想起这是徐南生来这里的第一年送给自己的，他当时叫她穿得好些。可她邋遢惯了，摸着里面是衣服，连打开都没有打开。
　　这会儿打开一看，竟然是她当年最喜爱的云锦。这是一套淡黄色的女子成衣，她二话不说套了上去，才发现屋里没有镜子。她找到水缸照了一照，竟忍不住摘下面具看了看自己本身的脸。
　　她何尝不爱美，何尝不曾为这么一张美丽的脸孔而骄傲。可是她如今却选择了永远地封存。可能有一天，有一天她能够正视曾经的错，到时候，或许才是她真正回来的时候。

　　葛还跟上徐南生一行人的时候，已经到了旭王的封地。离旭王的王都赤焰城，不过只有三日的行程了。葛还看到他们一行的时候擦了擦自己的剑，就已经决定了晚上的行动。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坚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剑客。只是她也不是一个莽夫，她白天打听过了，原来那个红木马车里的竟不是公公，而是魏潇潇的大总管兼第一夫君。没错，路上的说书先生便是这么说的。说书先生说魏潇潇的男人们，以铃铛来分位次，地位越高的铃铛越大，而马车里那位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手下们都叫他大公子。
　　葛还有些被惊呆了。魏潇潇还真准备给自己建一个后宫不成。据传，这位大公子的容颜绝色，但谁也没有见过，因为大公子一直呆在马车里，而且长年累月戴着面具。
　　卖水果的贩子对她说的便是他今日的观赏所得。他说他看到后面的马车扬起，里面坐着一个书生类型的美男子，他感叹郡主真是好享受。
　　当铺的老板还拉住葛还问她剑卖不卖，得知不卖之后还给了葛还一个破布，说这把剑太招摇了还是遮一遮好。
　　葛还觉得很有道理，便拿着灰色的布严严实实地把剑给缠上了。

　　黄昏，当葛还趴上所谓的大公子他们所在的四合院上的屋檐上之后，便寻找着那位大公子的房间。擒贼先擒王，葛还准备先擒拿了这位大公子。
　　若有人问葛还怕不怕。葛还或许才会想起她又恢复了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葛还了，又恢复到那个葛大姑娘了。
　　故态重萌，只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不要说事实上，葛还享受着剑与剑的交锋，享受着胜者的荣耀。当年她在江湖上的势头一时无两，不是因为她的舅舅和外公，而是因为她是一个喜欢四处挑战的剑客。
　　葛还根本来不及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近五年没有练过剑了，就在确定大公子所在房间之后便悄悄潜了进去。她身材纤细，发现床铺铺得非常高，便藏进了铺子里，准备等那个声音跟公公一样尖细的大公子一上床便立马刺杀他。能活捉最好，活捉不了她就杀了他，这般人物绝对死有余辜。而如果这个大公子立毙，按其身份之“尊贵”必定引起魏潇潇手底下人的轩然大波，她可以给魏潇潇这个与己有旧仇的女人一个警告，也可以乘乱救出徐南生乃至名轩三人。就算救不出来，也很好地拖延了时间等骏业王派人过来。葛还此时的做事方法和当年别无二致，不想后果不计成本。她必定也没有意识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做了那么多所谓的好事，回到风暴中心，她从思想上依旧是那个持剑的自己。
　　葛还等了没有多久，就有门被打开的声音。葛还闻到了一股莲花的香味。她连忙开始闭气，也就是传说中的龟息功。这门功夫，是玉楼春教的。
　　门口传来殷勤的问询，是在问这个所谓的大公子今晚需不需要热水。
　　大公子没有发声，但问询的人立马就走了，葛还估计是这个大公子摇了摇头回应过了。但并没有如葛还所料一样，此人并没有立即上床，也没有做什么娱乐措施。非常的安静。只有摩搓书本的声音。
　　安静的氛围加上不断的摩搓书本的声音，让葛还想到外公教她念书，而她一直偷懒打瞌睡的那些年。
　　葛还万万没有料到五年过去自己能够蠢到的境界早已经出乎自己的预料，过于的安静、昨夜没睡再加上床铺太软太舒服，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