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少年，算命伐？》清琭

79、少年，算命伐

　　苏妩此行的去向，可以不跟司马夫妇说，却不能不跟诸葛亮说。

　　汲冢书的事她同葛玄说了一次，又同孙策说了一次，如今同诸葛亮说起时，已是轻车熟路，再者他出身大族，苏妩只这么稍稍一提，他便立马明白了这东西的价值，也不必苏妩过多解释。

　　“照你的意思，这墓原先是曹操手下的人发现的，但他们无力开墓，叫孙策知道了，便请了你过去？”

　　苏妩知道葛玄不欲招惹这些麻烦，便隐去了他的名字，叫孙策白占了个便宜，诸葛亮虽然聪敏却也猜不到其中还有这许多关索，苏妩说了，他便全盘信了。他对曹操厌恶至极，听到这墓中宝物未叫曹操得了，心中不由有些快意，只是孙策毕竟是后起之秀，为人如何他也并不清楚，听到苏妩要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此人保管，他心里终究有些不安。

　　见诸葛亮面色淡淡，苏妩顺口多问了一句，接着便听他道：“听你的意思，这墓里藏着不少稀见的古书，这么重要的东西，叫私人得了，怕有些不大妥当。”

　　苏妩倒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微一挑眉道：“那师弟以为怎么做才算妥当？”

　　诸葛亮不动声色道：“自然还是献予朝廷，藏于东观最好。”

　　苏妩忍不住笑了，玩味道：“董卓劫掠天子出走长安时，洛阳城中的图书缣帛，俱被军人取为帏囊，千万珍本一时燔荡——师弟是觉得如今的李傕郭汜比董卓更贤良？”

　　诸葛亮一时哑然，如今的小朝廷，已经被一波军匪所把持，这些人只懂得醇酒美人，醉生梦死，哪里会把这些破纸烂布放在心上？

　　他自知是自己异想天开，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苏妩见他对如今局势有些意冷，趁势道：“你也不必担心，孙策手下颇多俊彦之士，他准备将这批书以楼贮之，邀天下学士共参，你要是好奇，跟着一道去江东看看便是了。”

　　诸葛亮本以为孙策一介武夫，即便得了这些书也不会好好保管，听到苏妩之言，却是大出意料之外，他心中微有意动，却是不再说话，一个人闷声思索起来。

　　直到快到汲郡，诸葛亮也没给苏妩一个准确的答复，她也并不着急，也不在诸葛亮面前提起这些琐事，两个人路上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短短几天，便已将荆州远远甩在了后头。

　　这一路上的情形，越看越是叫人心惊，荆州周边还有些人家，走得越远，战祸的痕迹就越重，真应了曹操诗中那句“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竟连借宿都找不到一户人家，万幸二人随身带着帷帐，夜里苏妩在车上歇着，诸葛亮在下面简单铺上帷帐，也能勉强对付过去，只是连着几日下来，苏妩精神还好，诸葛亮大病初愈，又这么急急赶路，整个人愈见削瘦疲惫。

　　眼瞧着马上就要到汲郡，诸葛亮本准备连夜赶路，但苏妩瞧他面带疲色，双眼发青，好说歹说还是把他劝了下来，二人准备再休息一宿，第二日清早再上路。

　　两个人忙忙碌碌正配合着搭帐子，林中忽然亮起一点黯淡的光芒，让两个人的动作都不由得顿了下来。

　　那灯火越来越亮，渐渐地便照出个人影来，提着灯的是个梳着双垂髻的小姑娘，小脸白白的，有些怯怕地望着两人。

　　“你们是要去汲郡么？”那小姑娘弱弱地问他们，声音里似乎有些害怕，又带着些好奇。

　　诸葛亮见来的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警惕心便也没那么强了，他看了看，见这孩子身后并无他人，不由皱起了眉：“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大晚上的在外面乱跑？”

　　小姑娘没想到他会来反问自己，两只脚在地上蹭了蹭，小声道：“我住在这后边的庄子里，这周边乱得很，我每日里就在外面瞧一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坏人。”

　　诸葛亮见她仍是怯怯的，心里不由有些好笑，想这家主人当真奇怪，纵然真有什么坏人，一个小姑娘又能顶什么用，不过他看这女孩似乎并无歹意，便也不去管她，只道：“我们只是过路的旅人，住一宿便走。”

　　那小女孩听他这么说，低低“呀”了一声，有些害怕地在四周瞧了瞧，小声说：“这里晚上不大太平，你们、你们要在这里住吗？”

　　诸葛亮见她神色古怪，心里微微一紧：“这里有什么不太平？”

　　小女孩被他问得一愣，嗫嚅片刻，半晌方有些伤感地道：“唉，我说错了！如今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太平的地方，这里也没什么稀奇。”

　　诸葛亮见她一张还带着些童稚的面孔中现出一副哀切的模样，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女孩子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说了，我要走了。”

　　这个奇奇怪怪的女孩便真就这么走了。

　　“这女孩难道是周围庄家的女儿？”她就这么走了，诸葛亮反而更觉得奇怪，“咱们一路过来，有瞧见什么人家么？”

　　苏妩一直不曾说话，此时听到他问方才抿唇一笑：“我倒没有留意……不过我想那女孩儿一会还会过来，到时候你直接问她就是了。”

　　“嗯？”诸葛亮被她说得一怔，见她似笑非笑，心事更重，他有些后悔方才没有问清那女孩的底细，手上一个用力，便将底下的帐子扯破了一边。

　　此时正夏秋换季之时，夜里已带了几分凉意，若这帐子破了，只怕住一晚怕要生受不少冷风，诸葛亮本来就生得文弱，照这么一吹定然是要生病的，苏妩干脆伸手要将那帐子收了，替他出了个主意：“反正也就这么一晚，干脆你在车上同我挤挤算了。”

　　“那怎么行！”她不很顾忌，诸葛亮却是一脸抵触，坚贞得似乎只要苏妩再说一句他就要当场咬舌自尽，苏妩看他那一副正直老干部的模样，不由生出一种自己要占人便宜的错觉。

　　“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诸葛亮没有吭声，仍然摆弄着那顶破帐子。

　　苏妩引得是《孟子》中的一段话，孟子与淳于髡论辩，儒家以为男女授受不亲，淳于髡便以“嫂嫂溺水，救还不是不救”的命题来难孟子，孟子以为事急从权，虽然要遵循礼法，但见死不救与豺狼无异，于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也是可以打破的。

　　只是诸葛亮既不与苏妩论辩，也不肯同她亲近，只是默不作声，苏妩见他又倔又硬，末了也只能叹一口气。

　　她凑到那破了的地方看了一眼，看着那裂口，实在好奇诸葛亮到底使了多大的劲，她不善女工，针线什么的当然不曾带在身上，她正自头痛，远处又突然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大哥哥？大姐姐？”

　　这叫声仍是轻轻的，似乎怕惊动了什么。

　　苏妩心里感叹了一句终于来了，扭过头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挥了挥手。

　　那小女孩仍然打着那灯，神色怯怯得：“我家小姐请二位到庄里住。”

　　这女孩去而复返，身上处处透着蹊跷，若是先前诸葛亮绝对不会理会她的提议，可现下帐子被扯破，他又不能和苏妩同处一车，一时倒有些犹豫起来，他正踌躇要不要拒绝，苏妩已冲那女孩笑笑：“那我们倒真要谢谢你家主人了。”

　　诸葛亮还在狐疑，苏妩却已转过身对他道：“既然这周围有人家，那我们借宿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

　　诸葛亮心中仍然提防着这女孩，但见苏妩全然无惧，也不好与她争执，便也只能跟着点了点头，那女孩磕磕巴巴指了地方，诸葛亮听她说并不太远，便驾了车，载着苏妩和那小姑娘过去了。

　　车行不多久，果然瞧着有个小宅子，门上挂着“刘府”的牌子，诸葛亮暗暗将路记下，将车停在了外面。那自称阿青的小女孩跳下来，也不敲门，直接就闯了进去，诸葛亮没想到连个门子都不见，疑惑更深，苏妩倒是若无其事在外面打量了一番，跟着阿青走了进去。

　　此时戌时过半，天上已被染成一片墨蓝，这宅子里静得奇异，更透出几分幽森，阿青说要叫小姐过来，叫他们在外面稍等，两人便在院中候着，等着主人接见。

　　这院中植了不少花草，只是已过了花期，只余一片苍绿，唯有院中央有棵桂树开得奇丽，一点点小黄花在夜里含羞绽着，香气森森，给这院里添了分人气。

　　苏妩望着那桂树看了一会，微微一笑，将那桂花摘下一朵，又从袖中扯下一个香囊，将那桂花放在了香囊中，递到了诸葛亮跟前：“这院里树木多得很，只怕夜里蚊虫不少，你把这个香囊带上罢。”

　　女子香囊岂是随便送人的？诸葛亮正要推拒，苏妩已先一步把东西塞到了他怀里，他不及说话，便瞧见不远处阿青正望着他们，低声道：“大哥哥，大姐姐，我家小姐想见见你们，咱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