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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百花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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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临近伏春山时,游人越来越多、道路拥挤不堪,即便再好的骑手也不能纵马了。
殷九轻拉缰绳,她胯下骏马便驻了足。
可见先前说什么停不下来是骗人的。
见头领停下,她身后的骑手也齐刷刷停了下来。
殷九翻身下马,又伸手将花真真抱下来。
她妆容扮得俊美,还骑着宝马,身后又跟着一队英武男儿。因此她一出现,就人人都去看她。再见她马背上还有一个小娘子,于是全都探头去瞧这小娘子的样貌。
被这样多的人看着,花真真害羞极了。她一落地便忙从殷九怀中钻出去,躲在殷九身后不肯抬头。
殷九笑着去牵她的手,却被推开。殷九问:“躲什么?”
“这么多人看呢。”
殷九说:“那有什么?若是有人说闲话,我就穿上裙子去那人面前问他我美还是你美,多好玩!”
花真真想了想,觉得也是。
她本就是泼辣爽朗的小娘,想通了这个便横眉一扫,将那些探头探脑的人瞪回去,随后主动牵住了殷九的手。
“殷郎,我们走,我带你好好逛逛。”
殷九同她十指相扣,还要故意摆出个既宠溺万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来:“哎呀,真娘,慢些,就是仗着我宠你。”
两人拖着手走出好远,才一起停下来嬉笑。
此处正是伏春山下。
因为百花节的缘故,山门前整整齐齐扎着两溜棚子,都是各色小铺。茶水点心、鲜花绢花、胭脂头钗、蛐蛐儿玩鸟……还有卖风筝的、卖哨儿的、卖藤编的各色摆物的、卖诗书字画的。最多的还要算买花灯的。荷花、茶花、杜鹃花、紫苑、野桔、山桃花……一盏盏争奇斗艳,令人目不暇接。
殷九每个铺子都要停下来仔细看看,花真真就每个铺子都给她细细讲解。
有些是殷九见过的,有些是殷九听过的,还有些是宁都特色,她过去既未看过也未听过。
殷九兴致勃勃又出手阔绰,看见什么都想买来玩一玩、尝一尝。玩一会儿无趣就随手送给孩童,吃一口腻烦便就扔给路旁的乞儿。不多时,两人身后就跟了一群人,只等殷九买了东西送人。
殷九索性每逛一个店铺便回头问:“谁要这个?”
小孩子大胆些,伸着手叫嚷:“我要,我要,我要!”
乞儿丐子们擦干净手掌,说:“谢谢郎君,谢谢郎君。”
也有些闲汉无赖没脸没皮,觍着脸朝殷九伸手:“小郎,给买个吧,小郎!”
殷九都不在意,给东西给得既大方又高兴。
花真真先前也兴致高昂,但殷九实在挥金如土,她渐渐便有些胆战心惊。她偷偷拉殷九的袖子:“九郎,你这样……不好吧。”
殷九说:“你怕什么?好玩得很。”
她眼里什么都好玩得很。
花真真再往周围看一圈,她们身边竟然已围满了人。先前围过来的多是小孩子,现在那些小孩子都被无赖闲汉们挤到不知何处去。这些没脸没皮的汉子自己冲过来往摊子铺子里拿东西,拿完朝店家唾一口,一指殷九:“叫那小郎付钱去!”
殷九也照付了。
花真真更觉得不好,就想拉着殷九离去。哪知那些地痞无赖们不肯放人,伸手过来拉拉扯扯:“小娘,你情郎还没给我付银子呢,要往哪里去呀?”
“别走别走,我们再陪你们逛逛。”
花真真壮着胆子:“你们做什么!百花节上可有宁将军坐镇。”
“宁将军此时上山去了。”
“是你情郎要请我们花银子,宁将军就算想管也管不着我们的闲事。”
他们说的对,这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知何时两人竟已经给这群人簇拥着到了荒僻的地方,殷九的那些‘兄弟’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然而花真真的忧心还另有一重。
若这些人知晓她身旁这有钱的小郎君其实是个貌美的女娘……
花真真焦急万分,便想着弄出点动静引人来——她手里恰好有殷九买着玩的一小把响炮,只要点着——
殷九展臂将花真真护到怀里,顺手把她的响炮捻断芯子:“宁将军是谁?”
地痞无赖们哈哈大笑,只顾着调笑花真真,并不理她。
“这小娘刚刚是想叫人吗?”
“还想叫谁?哥哥们都在。”
殷九将断了芯子的响炮随手扔开,再问一遍:“宁将军是谁?”
“真可惜,她情郎是个傻子。”
“钱多的傻子有什么可惜?”
“就是,有什么可惜的。小娘,你白天花他的钱,夜里来哥哥这里睡。”
“这么俊俏,夜里睡着比白天花钱还痛快,那小娘为什么找你来。”
“俊俏有什么用,痛快可不是看脸痛快的。”
“哈哈哈哈哈,就是,说的好!”
殷九将身上的钱往外一抛,又问了一次:“宁将军是谁?”
为首的地痞接住钱,这才看了殷九一眼。
“哈,宁将军,是个女阎王、母夜叉。”
“烂脸的罗刹。”
“无父无母,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野种。”
“小郎,你有个女娘陪着,还问别的女娘,不怕她吃味?”
“小娘,快别跟着他了,哥哥疼你。”
“问夜叉不算,夜叉算什么女娘。”
“我倒看小郎也是个慧眼的英雄,关上灯,美的丑的有什么大不了。”
“哈哈哈哈,说的对,关上灯也是个美娇娘。”
“看小郎脸白身细,还想左拥右抱啊?怕是经受不住。”
“哈哈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对,谁能经受得住那个母夜叉!”
花真真气得浑身发抖,她挣脱了殷九的臂膀朝那说话的汉子脸上扇了一巴掌:“狗嘴里吐的什么!”
“哎,真娘,真娘!”殷九忙把人拉回来。
“贱妇!打你爷爷!”被打的汉子掳袖要来抓人。
花真真知道这时候不能露怯,因此极力地张牙舞爪、虚张声势。
“呵……”她听见身旁的殷九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便被拉到身侧转了半圈。那汉子伸来的手正巧就从她身侧擦过。
殷九说:“别说废话,宁将军是谁,还有吗?”
没抓到人的汉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原来是练过,呸,细皮嫩肉的,也在爷爷们面前显摆。一起上!”
花真真瞪着眼睛,不知眼下该如何是好。
殷九却已经带着她轻巧地挪移腾转,避让开那些挥来的手臂拳头。素白纤巧的手指像拈花捉蝶一样地轻点,那些无赖汉子就像枯折的冬枝一样倒在地上哭号。他们手臂弯折,见骨带血。
花真真才看了一眼,就被殷九按着脑袋压到肩上:“丑得很,你别看。”她又揉揉花真真的脑袋,拍拍花真真的背脊:“你害怕啦?我之前带着你上马下马飞来飞去,你这么一会儿就忘记我多厉害啦?不要怕嘛,我就是想跟他们玩玩呢。”
原来她是故意那么做,故意被这些人逼到僻静地里来的!
“我忘记了!”花真真推开殷九,扭身就走。忘记倒是没有忘记,可刚才人那么多,花真真是真的十分害怕。
殷九踩着那一地哭嚎的汉子追上去:“真娘真娘,我就是觉得英雄救美这个玩……不是……是觉得应该为民除害呀!这些无赖地痞平常一定没少欺压良善,还想讹诈我的钱,呵。”
花真真跑得没有殷九快,力气也没有殷九大,几步就给拦下来:“那你去为民除害!我胆子小也没本事,我不去。”
“真娘特别厉害!又厉害又聪明!真娘、真娘,你理我嘛。”
一个被吓坏了,怒气冲冲地耍着脾气;一个自觉理亏,跟前跟后地伏低做小。最终,花真真还是拗不过殷九,两人又手挽着手和好了。
山脚的市集已经逛过,花真真便带着殷九去斗戏的台子前看戏。
在宁都,伏春山的百花会是个极大的节日,不止宁都中,就连宁都左近的各大百戏班子也早早赶来,参加这一天举行的斗戏。
什么黛玉葬花、贵妃醉酒、大闹天宫,又有盗御马、锁麟囊、玉堂春、失街亭……
戏班子上的自然都是自家的拿手好戏。殷九拉着花真真,每个戏台子前都流连一番。
“这些戏我在家中倒也听过,原来北地也有。”
“自然是有的。九天玄女在人间游历时,写了西游、三国、红楼梦这些宝书,世上哪里没有流传?天女又念着升斗小民们不识字,教人将书改成戏曲。如今南腔北调上虽有些不同,余下唱词故事都是相似的。”
“倒也是。”殷九随手买了花打赏给台上演穆桂英挂帅的武旦,便见人潮涌动起来。她拉人问:“怎么了?”
被她拉住的书生道:“凤凰社正要演九天玄女赠宝图那一出呢。小彩凤演的玄女是真的要飞天上的,往常可看不见这个!”
殷九起了兴致:“哦?这小彩凤莫非是个练家?”
“不是不是,是拿威亚仙索吊上去……嗨你快放开,我要抢好位置去。”
殷九道谢放人,护着花真真离开人潮:“不跟他们挤,我带你找好位去。威亚仙索是什么我倒是没见过,去看新鲜。”
“就是一根绳儿,可以将人吊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据说凤凰社是九天玄女所创,尽得玄女真传。这根威亚仙索是玄女一位仙友威亚所制,是真正的仙家之物。”
“哦?那我倒真没见过。”说话间,殷九已经带着花真真在人群中起落飞纵,一瞬神,人就停在了凤凰社的班台前:“那倒要好好看看,那个威亚仙索有没有我飞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