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舒翎》太淡

3、作陪

　　后来胡濛自然是留下来了；今天恰好满胡濛留在藏剑山庄的一个月。
　　虽说叶嗣声明了负责胡濛所有开支，但胡濛作为一个修道之人，倒并没多大的开销需要。
　　头几日将藏剑山庄与西湖逛了个囫囵，胡濛接下来的日子，其实与在纯阳宫中的时候并无大差别。吃食起居上倒是被叶嗣招呼的极好，即便是日日素斋，那也是百般花样，极为精致；甚至，有一次叶嗣带了桂花酿来，色泽清淡，闻之浅香，偶有几朵没有滤去的桂花飘在酒液中，顺着滑进嘴里，舌尖微微一转便融入津液里化开来；两个人佐菜，不知不觉也将一壶用完，那之后时不时的，桌上便会多出那么一壶薄酒，桂花粉桃青梅，几天也不见重样。
　　叶嗣几乎天天来胡濛这儿报到。他本是主，胡濛为客，这般周到自然再正常不过。但一日三餐地来拜访，胡濛受宠若惊，觉得有些消受不起叶嗣的殷勤。不过好在叶嗣是个人精，胡濛还没来得及尴尬，他们相处模式又换了一种。雅致些说，那叫势均力敌的切磋对象，往直白了走，那就是陪练。
　　之前叶嗣留下胡濛的理由就是见猎心喜。叶嗣也不再这般殷勤客气，过了头几天陪吃陪喝的日子，忽的某天便拎着轻重剑来找胡濛请教了。
　　当然叶嗣面上还是端着一脸文雅客气，说道长请赐教，心里却是因为难得有了新对手而兴奋不已。
　　对于叶嗣从天天找他吃饭变成天天找他切磋，胡濛自然乐见其成。他住下来本就是受人之托，虽说头几天看起来颇有白吃白喝充当食客的嫌疑，现在能摆脱这种可能性，他当然乐得实践诺言，忠人之事。毋说这教他住的能心安理得些，切磋本身于他也是有益无害之事——他下山本就为开阔眼界，师父曾见他修炼遭遇阻滞，便同他言道“不可闭门造车”，若能在他人招式来往间体悟一二，那自然便是极好，也无需在意是何家功夫。
　　叶嗣这个请求与胡濛本意不谋而合，胡濛也自然便欣然应允。
　　起初两个人各自还有些矜持，一来一往颇为规矩。胡濛撇开漫漫气场，鼓起白净袍袖，十足仙风道骨，叶嗣身形灵动，剑气飒飒，也堪当藏剑君子如风美名，画面端的都是赏心悦目。
　　第一日二人切磋完毕，各自翩翩然收剑立于小院两端；一个砸吧砸吧嘴，一个抱臂撑着下巴挠了半晌，都觉着不那么尽兴。二人只想着，许是两人初次切磋，未尽兴也是正常，又暗自琢磨，倒不曾想他身手出色至此，自己半分瞧不出来，明日当加两分力才是。
　　第二日切磋眼见着便险了几分。除了规矩的招式来往，二人时有奇招互袭，又能各自揉身相避。各自收剑的时候，两人仍旧衣冠整齐，与前一日有所不同的，约莫是周身被二人剑气所激，簌簌落了一地的花草枝叶。没来得及惋惜院中花草，二人心中又是不约而同地思索——便是如此，对方竟仍能游刃有余。两人便因而都生了几分好胜与急切，各自在心里将对方地位提了几分，看重了几分。
　　已是第三日，二人微微颔首算是招呼过了，手腕一颤，下一瞬便已交上手来。叶嗣提着轻剑，破雾穿云一记玉虹贯日，几个腾挪之间已帖近胡濛面上；胡濛团腰避过，脚下一错，挪到叶嗣背后，正要劈出一记无我无剑，叶嗣却是提气旋身，一道剑气激射而出，明黄身影飒飒犹如黄龙挥爪吐翠珠，转瞬便闪身至胡濛背后。凌厉剑气打面而来，胡濛匆忙运起坐忘无我式，碎去周身剑气，却仍漏了几丝侵浸入身体。
　　胡濛细哼一声，一面转身，激出周身太虚剑意，返璞归真，挥剑一出便是如碎冰般炸裂开来的大道无术一式。
　　叶嗣一时不察，教胡濛一招得逞，身形立时迟滞在原地。正巧胡濛也回首而视，二人对上视线，眼中俱有流芒倏然而逝；一抿唇，一颔首间，两人各自都有了计较，也各自明了对方的意思；二人会心一笑——
　　再出手时，已然丢了诸般顾虑。
　　一指剑诀，周身气流旋转变化，几息之间两人周围已是重重迭迭的流风剑意，及面便可觉凌然碎芒；
　　一压身形，犹如踏枝寻梅，香隐入土，八方有剑意虚影，提气在胸，身法如秀水灵动。
　　两人交身时，短兵相接，迸出星辰碎色；错目之间，心下却是再没有的淋漓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