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纵是天涯犹为君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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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说起爱，呵，人在年轻的时候，只懂得去爱，爱起来又不懂得收手。
并不知道终于有一天它会耗竭了我们的所有跟仅有，也许呢，呵，是假装不去晓得的。
及至真的到了时辰，我们可以做的全部事情，亦不过是，当风扬其灰，从今已往，勿复相思。
是不是真的如同那谶语之言，不论是如何努力的去对抗命运，我们只不过，是朝着命运的方向，再向前走了一步？
西夜星河一行，自帝都经陆路出发，行进到南秀的第一水系，辽龙江的下游入海口，转而取道水路，沿着辽龙一路实地探察夏汛大堤的布防。以西夜星河精准的等力推数之术计算夏汛期间的水流速度力量，计算出堤防所应当具备的抗洪能力。沿途经过的洲县，俱是征发当地的民夫作业，在最大程度上节省了人力物力的开支。并且因为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三皇子亲自来到工地，使得民众干劲更高，一时间，关于三皇子的贤德之名，更加的上了一个台阶。
“殿下，明天下午我们就要达到湘辰县琉璃乡的堤坝，那里也是贯庭湖的湖口所在。”补正司向着西夜星河报告了一下行程，“殿下早点休息吧。”
西夜星河温和的点头，转向了船舱外，看着那黑沉沉的水面。连日的行舟之旅，让生活在北地的他颇是吃了些苦头，不过西夜星河向来是个沉静而懂得进退的人，因此倒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王子身份，而要求过什么特别的礼遇和招待。这一点，也正是他被许多人爱戴的原因。正如同帝都少女们歌谣中深情唱道那般：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何及顾家三郎，白马走清尘，秀逸出天外。
顾家三郎，那名动京师，秀雅无双的三王子殿下。而今独自坐在一艘远下江南的舟船之内，对着那柔黯的烛火，细腻的脸颊上投出淡然的阴影。
出来已经快一个月了，不知道阿轻有没有在宫廷里又惹是生非呢？母亲的身体好一些没有呢？哥哥们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而父皇，究竟还可以庇护他们多久？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一场他不想面临的战争。
“如果殿下没有全心决定去做一件事，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不如早点放弃。”临行前的一晚，妙清荷为他收拾出《水经韬略》等等水文的典籍来，忽然的说道。
西夜星河温顺的接过书：“可是先生，这世间有什么事是我真的不想就可以不做的呢？”
他一直以来，在忍耐的，在妥协的所有，皆是由于他知晓自己身份，从而不得不承受的一切。即使有过小小犹豫，那也是，他的使命。
那美丽男子欲言又止，看着这充满信任期待的少年。只是淡然一笑道：“星河好象是从来也不知道提出自己想做的事吗？”
王子殿下稍微思考一下：“我想，保护阿轻。保护母亲。”
他把别人自动的放进了弱者的定义。妙清荷叹息一声，想伸手去抚摩一下那太过年少而不堪重负的洁净的脸，却在半空里停止了动作：“殿下您，没有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他神秘莫测的笑容在西夜星河看来充满了怜悯：“会遇到的，你自己真正，不想放弃的东西。与他人无关，只是你自己，愿意为之生，为之死的，东西。”
你会遇到的，最大的美丽，和残酷。
水面波平如镜。
翌日上午行舟队伍顺利的抵达了贯庭湖口的所在。早有州县官员在那里等候。
西夜星河婉言谢绝了县令的邀请，对于布防这类需要争取时间的事情，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官员太过繁杂的礼仪。如果一个个都要应付，恐怕等水都淹没了整个南秀，堤防也没有修完。因此他一直坚持，行船宿舟，一地停留时间太长，方上岸居住驿馆，不论任何官宴私请一概回避不去。如此倒是的确把那些聒噪挡了个严实。
“三殿下光临我们湘辰县实在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县令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身官服倒也整齐，只是一双眼睛有些雾气弥漫的样子，看不清他的真正意图，一路上西夜星河也见过了各色人等，对于官场上打混的这些人是很有了解的，大概也知晓他们那一套心思。这种人，气质总是不会干净的。他微微点头，并不打算与他废话：“星河受皇命前来检视堤防布置，还望大人多多配合，共同尽早完成使命，造福百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那县令一边应承一边又是点头哈腰，“下官已经在醉花荫略了薄酒，还请三殿下您。。。”
西夜星河微笑道：“星河谢过大人美意，只是此番前来，还是应当以大局为重，夏汛将至，我们还是尽快开始检查水情吧~”
那县令碰了个软钉子，倒是机灵得知道不再继续去试图激怒那王子殿下，立刻点头称是：“殿下果真爱民如子，实在是百姓之福啊。。”
“那是，父皇的仁厚。”西夜星河看似不经意般，浅浅的纠正这一句实在有些大胆的马屁话。
县令不傻，马上安静下来了。
“本县今年收到了七十万两的加堤费用而今如何了？希望大人您尽快把帐簿送来给星河一看，也好作为记录，为后使用。”西夜星河忽然说道，“因为贯庭湖是辽龙上最大的湖泊，因此朝廷也是格外重视，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才好。”
他这话一出，那原本唯唯诺诺的县官却脸色一变：“这个，因为最近杂务颇多，知道殿下前来，那帐簿竟然还没整理完全，还请殿下担待，下官即刻去办即刻去办。。。到时候一定尽快将奏本递上帝都请殿下御览。”
西夜星河好生好奇：“大人您糊涂了吗？我还在你这湘辰府里待着，您怎么要把帐簿送去帝都，且这两日整理出来，让我一并查验了便好，何必那么周折。”
县官眉头一拧，终于还是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甚是，下官立刻照办。”
西夜星河也就放心下来，准备着手他的工作了。
“对了大人，您可知道琉璃乡一户姓妙的人家？”想起了妙清荷之前说起过他家就是这里，西夜星河有了兴趣。
县官笑道：“殿下是说当朝国师妙清荷大人家吧？不错的就在此地。只是不过那妙大人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如今也正在别处。因此。。。”
西夜星河闻言便说：“那也无妨，不过只是为妙大人问一声家宅。大人如此去忙吧，星河这里自有计较。”
那县官答应着，表情有些复杂的离开了。留下一队行伍用来供西夜星河差遣。
西夜星河和几个一起的治水官也就毫不马虎的开始了勘察的工作。
一番风雨路三千，独不见，谁家怨？
独自莫凭栏，月尽楼上月光寒。
相思一负，再无生还。
季风遥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那惊心动魄的美人。
北望轻冲他满不在乎的一笑，洁白的小脸犹如一朵梨花嫣然开放。
他赤足，站在那高高的临风塔上，长发被风吹着飞扬，连同他身上那大红璀璨的衣服，翩然飞舞。
“殿下小心点啊。。。”季风遥心里有些迷惘的黯然，好象是什么感觉，一点点的冲撞着内心的堤坝，那样温厚的疼痛令他有些悲伤起来。
像是察觉了他的不安，北望轻回头笑了一笑，那笑容格外的妩媚，像极了他那并不亲近他的母亲，一模一样，都是那样荒凉的绽放。季风遥看得心里凉了又凉，
“殿下你，下来好吗？”迟疑的，季风遥伸开双臂，叫道。
北望轻背对着他站在高高的栏杆上，很乖的答一声“好”，就真的整个人朝后面倒了下来。
季风遥把他安稳的抱进了自己怀里，心里没有原由的难过起来。
“小遥不是很好的接住我了吗？”北望轻没有动，舒服的躺在他怀抱里，伸手摸摸他的脸，笑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扰，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北望轻安定的念着：“这个，是当时二哥哥送大哥哥的曲子。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若他当真如此豁达，就把该忘记的都忘记就好了啊~”
季风遥安静的听着，北望轻一般是不会这么乱来以伤害他的，他知道自己有多珍惜怀抱里这个人，哪怕他有时笑起来，便是残酷的欺骗即将发生。
可惜的是，那个作为棋子的，恰恰就是他。
“小遥，”那甜蜜的声音缠绕住他的脖颈，季风遥一低头，已经被他亲到了。
那软软甜美的亲吻，就像是一个再也长睡不醒的梦境。熟悉得无法忘怀的气息，绵长的亲吻。北望轻始终笑容如水。
“小遥啊~，要享王他，造反吧。”他转身过来，紧密的抱着季风遥的脖子，花瓣似的嘴唇轻轻蹭着他的脸颊，似乎无意识的说道。
季风遥搂着他依旧盈盈的腰：“你知道天慈家一定是会造反的。为什么还是着急了？”
他不愿意真的这么逼近真相，让他看清所有的欺骗利用。所有的，你说的话，全部当真。包括你说过那么多的，你很爱我。全部当真。
可是你那么深刻的表情，望着那没有尽头的黑暗的时候，心里放着的，是谁的名字呢？
北望轻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他依旧赖在这个怀抱里舍不得松手，磨蹭了很久，才肯说：“那是因为我真的着急了啊。”
他眼睛里的嫉妒季风遥熟悉不过：“快一点，结束他。不要让星河他，再去受到那样的考验。”
他真的会嫉妒，不愿意。
季风遥忽然说：“上次你说喜欢我家那两只哥窑的茶盅，我明天拿来送你。”
凤凰踏碎玉玲珑，孔雀斜穿花错落。
原来生命是这样的虚妄，即使是身处在这样繁艳的场合。
当时天慈润把它送他，就告诉他喜欢的东西就要去拿在手里不要犹豫。其实他们都是那么胆怯而犹豫的人，谁也没有资格，再嘲笑谁。
一杯子，那就是一辈子。
这么奢侈隐忍的愿望，你听见吗？
如果我没有一辈子，那我只要你一个笑。
只要一个笑，就殒身不恤，去奔赴一切的阴谋和伤害。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九）纵是天涯犹为君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