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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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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了已经,停止手术,清理创口吧。”
“唉……咦——不!奇迹,奇迹出现了!”
诡异的对话在我的耳边响起,跟演电视剧似的。我苏醒了片刻,觉得有眼泪顺着自己的眼角流了下去。
复又昏迷。
然后撑着沉重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黄昏的颜色溢满了整间屋子,有莫名的眼熟,但恍然如前世今生。
反正不是我房间。
我拍了拍被子,抓起来闻了一下,还带着洗衣液的香气,好像是刚换的干净被套。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朴实,实在,不是游戏数据,左手拇指侧面有一颗浅淡的痣,的确是我自己的手。
那么被子下面光溜溜的身体也是我自己的身体了。
我裹着夏季常用的薄被,翻下床去,打开衣柜,准备找一身行头出来。
全是男装。
有点不妙。
当然可以对付着找出一身,但没有内衣这么真空着穿还是有点打破我的底限。
纠结犹豫之时,房门被敲响了,很温柔的两下,然后是中年女声,用我不太懂的粤语在问着什么。
好像是这房间主人的妈妈!
我把被子往床上一丢,钻进了衣柜里,就像要去救一个胜负关键球一样敏捷程度大幅提升。
啊,逼得我心跳加速了。
中年妇女打开门走进来了,疑惑地念了一句,很快又出去了。
我松了口气,积极地思索着自己应该怎么做,是否应该再睡一觉。
刚刚那位女士离开的时候没有把房门带上,有点可怕。我从衣柜里轻手轻脚地出来,然后捡了一件宽松的大白Tee穿上,小步小步地往门口挪,经过谨慎的观察后一举突入,关上房门,上锁。
真正松了一口气。
然后滚回床上试图入睡。
我已经知道了,每次从莫名其妙的世界里离开,我就会短暂的回到病床上的自己去,那样王尔筱就会活下去。
不会因为被板砖拍到地上又幸运负点而钢筋穿脑死去。
自我意志的失去是在两个世界切换的关键点。
谨谨慎慎、兢兢业业地让自己入睡,直到敲门声变成拍门声,然后锁舌滑动的声音响起来。
我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谁知道进来的是之前给予我世界善意的那位雷锋小标兵。
他已经正式长成雷锋哥哥了……我早就过了叫雷锋叔叔的年纪,令人约略忧伤。
雷锋哥哥反手就把门把住,冷静了一下转身和状似他母亲的人商量了两句,然后,表面上十分理智地,关上了门。
我觉得这也有点对他不起,所以坐起来,真诚地低声认错:“你好,我是王二小。”
“这可真是……”喻文州好像苦笑了一下,“意想不到的重逢。”
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很少会是你有所期待的东西,不然你一定会或多或少地进行臆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连累到喻文州的清誉了,我心里也比较着急,所以十分有重点地给他坦诚了所有的情况:我是从三次元来的你们都是纸片人呀哈哈哈。
说完了才发现这是个无用功。
我心慌意乱,非常想他马上留给我一方清净地让我睡一觉,语言组织一点都不得当,谁能信谁智商不及格。
喻文州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脑袋,迟疑着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尽管拍脑袋这种举动给我的阴影十分巨大,但在目前的情势下,我顺坡下驴,十分急迫地点头。
“你之前就是从这里消失的,”他说,表情轻松了一点,“睡一觉就会离开了是吗?”
“应当是这样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他笑一笑,开桃花的双眼少了年少时期的婉转秀气,却是年轻男人正好看的模样,“我出去跟我爸妈解释一下。”
“麻烦你了。”我是真愧疚。
他好像把我的三观颠覆学说当成胡言乱语的梦话放过去了,这样也好,我正后悔着呢。
一觉醒来。
四周都是漆黑。
就冲自己能自由移动这一点,我就陷入了深切的绝望。
下床,挪动到门边,把门拉开一条缝,歪着身子往外看。
门外是亮堂的客厅,喻文州正跟他爹妈一起看着电视。
我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试试一头撞死这个选项,再去麻烦他。
但喻妈妈先看到了我。
我立即缩了回去,关上门,觉得世界所有的绝望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我搞清楚这种穿越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毕竟不会像开头那么轻松了。然而当我以为自己搞清楚了,想要挽救自己的人生,却发现,并没有能为自己所掌控。
绝望,迷茫,痛楚。
敲门声,喻文州在叫我的名字。
我迅速地收拾了一下心情,跳起来,打开灯,滚回床上拿被子盖好腿,扬声说对不起你进来吧。
“对不起,我回不去了。”他走进来,我第一时间沉痛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控制住表情平和。
喻文州愣住,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别哭……”
我也一愣,抬手擦了擦眼睛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控制得住,当即心如死灰,只恨不得揪着被子痛哭一场。
真抓着被子也做不出什么事儿来,只是发怔。
喻文州走过来,抽了床头的纸巾递给我擦眼泪。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被他制止住,替我干了这活儿,然后建议了一条让人踏实的道路:“要不要先吃晚饭?”
我狠抽了一口气,稳住声音问:“能不能……先借我一全套衣服?”
喻文州的母亲为我准备了衣物,然后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和蔼地看着我喝汤。
喻文州坐在我旁边,临上场前我恳求他救我,他答应了,这是要就义的英勇。
还好喻文州他爹很不待见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儿子房间里的人物,坐在客厅没来搅和。
喻文州毕竟早早步入社会,统领蓝雨,说好了要救人一命就会实打实地践行诺言,实现的手段也高妙,喻妈妈的所有问题他都招架下来了,我只要做一个哑巴就好。
虚虚实实,应付长辈超有一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战场上下来的,反正后来喻妈妈摸我的头发的时候,眼睛里写的都是怜悯同情了。
我也十分怜悯同情自己。
一直没有从巨大的打击里回过神来,就到了洗澡睡觉的时候。喻文州和他妈妈说让我睡他房间里。
喻妈妈反对,一副你们年轻人真是不懂事的表情。
然后喻文州用无奈的语气解说了一句:“我去睡客房。”
我回过魂儿来,觉得实在是太对他不起,立即表示请不要这么客气我睡哪儿都行。
“没有,我只是想到说不定是时间的问题,”他微笑着说,“那么地点还是掌控为定量比较好吧。”
喻妈妈表示了疑问,喻文州把话题牵开了,而我的心胸忽然一片开阔,他的话重新点燃了我生命的希望!
聪明细致就是喻文州!
然而,当次日的晨光照耀到我苍白的脸上的时候,有多大的希望,就坠入了多无可挽回的深渊。
王尔筱,正式,死了吗?
……总的来说,我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我消沉了半个小时,然后振作地从床上跳起来,决定积极主动勇敢光明地,不顾一切,寻找回家的方法。
打开门,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看见厨房里喻妈妈正在煮粥,突然之间就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冲了把水,然后正正经经地过去打招呼,感谢收留。
这位阿姨笑眯眯地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我是哪里人。
我随口胡扯说是北京人。
她惊讶地问怎么就一个人过来这边了呢。
我说参加了学校的一个调研团路上出了点儿意外掉队了。
“呀,大学生啊,”喻妈妈有点高兴的样子,“哪个学校的呢?”
我想了想,说:“北京大学。”
喻妈妈笑着说啊那真是个好孩子啊。
反正我的真实证件早就不见了,随便怎么高兴怎么扯。
谁知道后来在早餐桌上喻妈妈这么跟她儿子扯起来。
然后喻文州跟我说:“尔筱,你的学生证……在你几年前送我的那件外套的口袋里。”
“一并给你做纪念,”我说,“不要拿出来。”
后来我们被打发出去买菜。
喻文州问我:“尔筱准备怎么办?”
“遍访民间奇人异士,”我说,“我必须回去,不回去就死了。”
“……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那之前……可以,请求,一直,收留我吗?”
“啊,这个没关系,”他轻松地回答,笑容堪比冬日青阳,治愈力满级,“夏休期我一般都回家,但可能对尔筱来说不太方便。我在蓝雨俱乐部附近还有一间公寓,去那里住可以吗?”
简直不能更雷锋在世。
虽然对我来说不过是两三天的旅程,但考虑到这位好心人已经进化了数载,还能保存当年那份侠肝义胆,时至今日我想跪谢他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