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雷锋与王二小》夏越澈

2、第 2 章

　　我极度费力地挑开眼皮儿，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好像在脑海深处共鸣。
　　如此沉重，好像根本就不会呼吸了。
　　视线好花，白茫茫的很是扎眼，但我又不敢闭眼，怕再也睁不开。
　　疼，模糊的疼痛，有种撞到头之后脑子晕颤的感觉，但某一处又有的的确确的尖锐痛楚。
　　我动了动手指，没人理我。
　　好半天，我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影影绰绰的一句“放弃吧”。
　　我明明记得自己被喻文州收留了，他打电话跟青训营请了假，带着我回他家，还好他爹妈都出差没在。
　　喻文州，赋我温饱的恩人。
　　我把那件写着他姓名拼音的外套抛给他说送你做个纪念，一定要努力下去自己搞一套来啊，然后穿着他的睡衣睡着他的房间踏踏实实回血来着，为什么……
　　我回来了？
　　头痛欲裂，全身都像是被束缚住了。
　　氧气罩笼得严实，湿热的水汽好像要蒸上眼睛——只是错觉。
　　极度难受，极度糟糕。
　　不知道保持这样的状态有多久，一个人靠近了床，然后发出惊喜的一声，急急忙忙地拍了呼叫铃。
　　医生护士涌进来。
　　一个医生拿手电筒照我的眼睛，发出了某种声音，我听不清楚，也无法回答，勉勉强强地点了两下食指——这被一个护士发现了，他们又开始咋呼什么，我除了点手指，什么也做不到。
　　被拍一砖而已，不至于吧……跟脑子被捅了似的。
　　我心里浮起一点惊讶和惊慌来，心想难道有这么倒霉……
　　还没整理清楚，强烈的倦意袭来，我撑不住，勾了勾正给我手背上插针的那个护士的手，闭上了眼睛。
　　……
　　以我的想象，发生在蓝雨俱乐部战队训练室的应当是这样一幕：
　　黄少天屡屡失误，生气地砸键盘（或者没有），向队长喻文州表示今天设备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为什么我的所有操作都有点延迟呢队长我保证这不是我操作的问题绝对不是借口我对天发誓……喻文州走过来看，沉吟片刻叫来了其他队员，大家一起观摩黄少天难得的糟糕表现，然后发现选手本人的确是没有问题的。在经过简单的讨论后，喻文州会去联系技术部，在路过自己的位子时顺便一瞥，看见夜雨声烦发来的一条消息。
　　“喻文州？我是王二小。”
　　……
　　在我下定决心这么干的时候，自己破碎的三观已经重建好了，所以波澜不惊地向好友列表里最好打招呼的一位发送了以上消息。
　　不清楚喻文州具体是怎样反应的，反正我很快收到了回信：“……王尔筱？你……在游戏里？”
　　我琢磨着怎么展开话题，一条消息紧接着弹出来：“等一下，我去安抚一下少天。”
　　大概，黄少天被自动发消息的自己的角色惊悚到了吧，更惊悚的是他队长竟然在回话，并且莫名出现了家喻户晓的红色小烈士。
　　我最初也是很被惊悚到的。
　　王尔筱躺在病床上，要死了，好像是被拍昏了之后，砸到了一截钢筋上……真的要死了。
　　然后我又发现自己站在令人心旷神怡的动人风景之中，全身不受控制地，试图跳上孤高的崖壁。
　　无法自主，但比起躺在病床上那种情况，又多了一点微妙的力量，我尝试性地反抗无形之中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然后仰面摔到了地上，晃眼间瞥到自己的身体形象，还有挂着的武器……
　　虚幻的风景是这样的美妙，还自带BGM。
　　我也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经过艰苦卓绝的摸索，才掌握了和好友发消息的技术。
　　加诸身上的力量消失了，我无聊地在地图上四处转悠，然后收到了索克萨尔的消息：“尔筱，停下商量。”
　　“队长告诉了我很玄幻的事情啊！！！你真的是人吗！穿越到游戏里面的未来少女吗！是不是相当于高级AI啊！角色会变得更厉害吗！！！”紧接下来的个人风格强烈的叙述。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转了个圈。
　　“本剑圣帅气的角色啊不要做出这么蠢的动作停下快停下！”打字速度惊人。
　　短暂的停顿之后，另一个角色遥遥地出现了，然后迅速地靠近。
　　随着这个术士角色的靠近，我听见一个年轻的男声由远及近：“尔筱？听得见吗？你可以说话吗？”
　　“嘘……队长你小声点，郑轩他们不知道会觉得很诡异的。”更为遥远的略显飘渺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活力。
　　“听得见，也可以说话，”我平静地答话，“你们堆在一起真的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吗？”
　　“啊啊啊听着自己的角色发出女声简直有种在玩人妖号的羞耻感！妹子你——”
　　“嘘……少天，暂时别说话，宋晓看过来了。”
　　不知道两个人都多少岁了，喻文州的声音在我的印象里还是昨天那个半生不熟的少年音儿，现在却是妥妥贴贴的温和沉稳，听起来很舒心。
　　从声音的质感和音量上来看，麦应该离喻文州比较近，想象一下黄少天挤着喻文州抢麦的画面，我有点醉了。
　　三人会议没有任何建树，只是黄少天乱激动了一把，好像打开了中二大魔王新世界的大门。
　　他还严肃提出了提请中科院来研究这一伟大现象的建议。
　　喻文州问我上次是怎么离开的。
　　于我来说那只是昨天睡了一觉的故事，然而实际上，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好几年。
　　如今，即将开始荣耀联赛第六赛季。
　　糟了，这是个属于蓝雨的夏天。
　　糟在如果我不从这个游戏躯壳里脱身，黄少天就没法儿好好操纵这个角色，王牌陷落，蓝雨还怎么过冠军的暑假。
　　我说不知道怎么离开的，然后委婉地表示了急迫脱离当前状况的需要，不然倒霉的是他们。
　　“嗯……因为这件事过于不可思议，我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人商量。你真的没有一点思绪吗？”喻文州问。
　　“你是怎么发现我消失的？”我开始追溯线索。
　　对方沉默了片刻，有条有理地道来：“那天早上我敲门，没有人应，我要回训练营了，所以直接打开门进去——床上没有人，我还以为你自己离开了，直到掀开被子，发现睡衣被压在下面。”
　　他咳了一声，“有点诡异……就好像穿着它们的人突然消失了，然后衣服就维持着本来被穿着的形状，被压平在下面。”
　　“至少你相信我是未来人了吧。”我说，觉得有点头疼。
　　他嗯了一声。
　　黄少天叽叽咕咕地在讲些什么，应该是直接和喻文州说的，我听不清。
　　这么说……我还是裸奔消失的？
　　如果从游戏里脱身，会以有伤风化的形象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还是直接回到我半死的躯壳中？
　　有风险，但也不能不试。
　　“你杀我一次吧，”我建议，“这是目前唯一可以进行的操作。”
　　那两人俱是一默，黄少天还抽了口气。
　　“你都不怕你真的被干掉了啊！被队长砍一次倒是没什么但是万一你真的死了呢？魂飞魄散什么的？”
　　“唉，”我举起双臂，“我本来就是一缕游魂。来，杀我吧。”
　　“喂！队长等等！呼，还好队长的手速——唔唔唔……”
　　想象一下会有什么画面我真是酩酊大醉了。
　　“这么神奇的现象队长你都一点不动心吗队长你没有看《科幻世界》的童年吗！至少多研究两天嘛好不好好不好？实在走投无路再杀嘛不会耽误什么事情的！”
　　“我比较喜欢看《博物》。”
　　“我有点儿累了，”我心塞塞地打断他们两个的对话，“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们帮忙，商量出拯救我的方法，现在，我可以睡一下吗？”
　　“好的，”没等黄少天抢答，喻文州先一步温和淡定地开了口，“说不定尔筱再睡一觉，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呢。”
　　“既然这么说，”我沉吟片刻，“要不要趁此机会再给你剧透一把？”
　　“哦？”
　　这个上扬的调子让我想起了铭蔚曾经给我看的喻总裁X各式各样黄烦烦的文，觉得其实也蛮贴切的。
　　“本赛季过后，你们会和微草成为死敌。”我婉转地表达。
　　“啊？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微草是上届的冠军，本赛季要卫冕吧，所以死敌是说……”喻文州解释了一半留一半，留给黄少天发挥一个超级大声的“卧槽”。
　　然后很快就乱起来了，我听见喻文州说了一声“抱歉等等”，然后背景音就变成了一片嘈杂，其中最突出的是黄少天清亮有穿透力的声音。
　　既然喻文州听懂了怎么会这么冷静，难道他是不相信吗？我琢磨着自己说话的技巧。
　　又转了两个圈，我原地坐下，空闲下来的脑子开始思考自己真正的人生麻烦。
　　我真的……是一缕游魂了吗？
　　身体只是一堆游戏数据，自然是不会感到心痛的，但我的确是被一种称为心痛的情绪笼罩着，情绪低落，以至于没有及时地对语音做出回应。
　　蓝雨战队的人挨个儿围了过来，一人说了一句话。
　　这种战队氛围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我拔剑朝索克萨尔脸上扔过去，“抱歉，手滑。”
　　轰然炸开，一句又一句“真的啊”，此起彼伏。
　　混乱之中我听见喻文州的声音，十分有大将之风地镇压了队友的七嘴八舌，然后他凑近麦克风，一字一词清晰又柔和地说：“尔筱累了吗？我们现在准备尝试一下，角色下线会怎样。”
　　这个人冷静理智的境地，值得赞赏。
　　而且他还是这么助人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