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森林》芊稷

8、误会

　　北京已经是深秋了，郗路颖站在公用电话亭前，她穿着一件大大的旧毛衣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但她的脸上却是喜悦幸福的表情。
　　“婆婆，我在这里好的很，你莫担心，婆婆，你咳得好凶哦？去县医院看一下噻。”郗路颖用家乡话和婆婆讲着，电话里婆婆的声音很疲惫，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婆婆，我想你，想回家，不想待在北京了。”
　　郗路颖缩在电话亭里撒着娇，她眼眶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
　　“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婆婆你也是，我毕业了就回来。”
　　郗路颖挂掉了电话，她蹲在路边，把脸埋在臂弯里，眼泪流了出来，她用手袖擦着，但更多泪涌了出来，婆婆的哮喘又发作了，一到冬天病情就特别严重，路颖耳中是婆婆粗重的喉音，她觉得自己一点用也没有，没办法分担婆婆的痛苦。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本子，上面记着骆建成的手机，是把个人资料给他那天记下的，他说有什么事情方便联系。
　　她重新拿起了听筒。
　　“骆老师，是我，小郗。”她吸了吸鼻子，眼泪还在流。
　　“我不想参加考试了，我想回家，婆婆身体不好，我想照顾她，我……”还没有说完，她就对着电话低声啜泣起来，她连声说着对不起，但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哭声在这样萧瑟的秋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凉孤寂，让人忍不住怜惜。
　　骆建成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哭声，心中有些酸楚，从上次聊天中才知道，原来她是个孤儿，家里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婆婆，他静静的听着她的哭声，原来她的种种特别源于这样的成长背景，他有些理解她的行为和语言了，她的单纯和简单，她的不合时宜和孤僻，她的自卑和局促，他心中作为一个父亲的那部分神经被刺激着，这样一个孩子，需要一些帮助和鼓励。
　　“小郗，听我说，我理解你思念亲人的心情，但是客观的说，如果能努力留在北京是不是对你还有你的婆婆来说，是个更好的选择，北京的医疗条件毕竟是全国最好的，还有，如果你能留京，从长远看，更有利于你个人的发展，你说对吗？”
　　骆建成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他低沉而稳重的声调在电话显得格外温和，郗路颖原本纷乱的心平静了许多，她睁着红肿的双眼，看着来往的车辆，骆老师说的对，如果能留在北京，对自己来说是个最好的选择。
　　“谢谢你，骆老师，可以遇见你真的很幸运。”郗路颖由衷的说着。
　　“还是那句话，好好准备考试，别胡思乱想，对我来说最大的感谢就是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努力！”郗路颖使劲点头，她的心中瞬间充满了温暖和动力，她和骆建成道别后挂上了电话。
　　她一边朝学校慢慢走着，一边在脑中规划着考试复习方案，现在要紧的是赶快准备复习资料，她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
　　刘理下班回到家正换着拖鞋，骆建成端着东西从厨房里出来。
　　“刘理，赶巧了，我刚做好，快，洗个手赶快来吃。”骆建成高兴的招呼着他，在饭厅里布置碗筷。
　　刘理去房间换了衣服，然后走到餐桌前坐下。
　　“姐夫，那边房子已经整理好了。”他端起饭碗的同时对骆建成说道。
　　骆建成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行，那什么时候搬？”
　　“计划这周，周末请人把房子打扫出来就搬过去。”
　　“其实你不必这么着急的，反正这里有的是空房间，我一个人住着，总觉得这房子太空。”骆建成看着他真诚的说。
　　“一个人住习惯了，再说万一我姐要过来，你们这里还真不方便了。”刘理看着骆建成，眼神若有所思。
　　“你姐才不愿意放弃那边的工作呢，你知道她的，她是不会愿意依靠谁生活的。”骆建成笑笑，无奈的说。
　　可有人愿意，刘理在心中说着，他草草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他今天不是很有胃口。
　　“嗯，你怎么才吃一碗，也吃得太少了。”骆建成吃惊的看着起身的刘理。
　　“我晚饭都吃得少，你慢慢吃，姐夫，我还有点工作没完成，先去弄了。”说着，刘理进了房间。
　　刘理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上是全英文的报告，他才打了几个单词，手指就不动了，他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今天中午在国贸附近吃完工作餐出来，他遇到了一个来附近办事的亲戚。
　　“我说你小子，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怎么，忘了哥哥了？”
　　“哪能啊，就是才回来，事情多，过段时间一定去家里拜访，李叔身体还硬朗吧？”
　　“还行，老爷子坚持锻炼着，没什么大毛病。对了，你家那亲戚的事有点悬，不过放心，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我一定尽力。”
　　“什么事？”刘理看着对方，不太明白。
　　“哟，瞧我这记性，是你姐夫拜托我的，说是他家一个远亲，美术学院的，想留在北京，怎么你不知道？”
　　“哦，这个啊，知道。”刘理心中徒然一惊，他和对方又聊了一会，才回了办公室。
　　刘理看着电脑屏幕发愣，他联想起车上的资料袋，他把手放在腮边，神色冷峻起来。他们的交情已经到了要帮她留在北京的程度了？
　　刘理转头看向窗外，夜幕中的城市，光彩夺目，可那些阴暗的角落中到底有多少无耻的勾当谁也说不清楚，是谁把这片干净的土地搞的那么污浊，那些看似简单纯真的人背后到底有多少无耻的欲望和要求？

　　骆建成送刘理去新房子，这是一处二环内的高级公寓，是几年前刘父刘母预备回北京小住而购置的，本来是出租的，因为刘理要住，暂时收了回来。
　　屋子已经打扫好了，骆建成把行李放在客厅，然后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射了进来，骆建成感叹，“这面朝阳，冬天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看个书，真是舒坦。”
　　刘理把两个箱子拉进卧室，他看了一眼屋外的阳光，表情还是淡淡的，“圣诞节你回去吗？”
　　“对，正要说这个事情，我圣诞节要回去看你姐姐和佳荟，计划待一个月左右。”
　　骆建成在沙发上坐下，他思索了一下，接着对刘理说。
　　“有个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你记得我妈妈家那个义工吗？小郗，美术学院那个。”
　　正在整理物品的刘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头望着他。
　　“她今年大四了，报了老李他们单位，我和老李打过招呼，让他帮忙协调一下，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对了，老李你认识吧。”
　　“认识，他是我妈那边的亲戚。”刘理点点头，他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嗯，就是那个，如果老李那边有什么情况，你就帮忙处理一下，这孩子挺不容易的，一个外地女孩，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如果有个人能帮一把，也算做件好事不是吗？”
　　骆建成说着站起身，“你收拾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对了，你姐说，让你周末还是到我那里吃饭，她怕你一个人懒得做饭就随便对付。”
　　“知道了，她还当我小孩呢。”刘理看着骆建成，无奈的笑笑。
　　“有人关心是好事，你看我，你姐就从来不关心我吃饭对不对付，走了啊。”
　　骆建成拍拍刘理的肩膀，打开门走了。
　　刘理撇了一眼业已关上的门，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马克杯，半天没有动静，他在心里想，难道她不关心你，你就去找其他慰藉了。
　　郗路颖正在给猫咪们换着猫砂，她仔细清理完毕后，从阳台上一盆一盆的端回屋内，她把最后一盆放好的时候，小淘气突然从柜子上跳下来，盆子一歪，洒了好多出来，郗路颖气恼的看着它。
　　“你这个捣蛋鬼，我不和你玩了。”她假装生气的走开，其实她是到厨房去拿扫把，小淘气在她脚边穿来穿去，它蹭着路颖的脚，喵喵叫着。
　　路颖一边打扫一边说，“你认错也没用，我不理你了，也不和你玩。”
　　小淘气踩在她的扫把上，路颖拖扫把，可小淘气就是不肯下来，只是喵喵叫着，路颖拖着扫把从客厅到厨房，小淘气就是不挪窝。
　　路颖一把抱起它，然后在一个小凳子上坐下，她掐着它的猫脖子，让它和自己面对面。
　　“你说你是不是个小坏蛋。”
　　“瞄——”
　　“知道错了吗？”
　　“瞄——”
　　“态度还不错，就原谅你吧，不过下不为例啊。”
　　“瞄——”
　　郗路颖把它抱在怀内，用脸去蹭它的头，口中喃喃道，“你这个小坏蛋，小坏蛋。”
　　“又在和猫玩呢？”
　　骆建成走进来，看见正和猫咪玩的开心的路颖，他笑眯眯的看着她，“你的书看的怎么样，专业考试的范围知道了吗？”
　　“嗯，在准备了，我这段时间晚上都看书到凌晨。”她抱起小淘气，站起身。
　　“那就好，不过要注意劳逸结合，走，去客厅坐，我还有些事情和你说。”
　　郗路颖和骆建成一起从杜教授家出来，骆建成说送她回学校，她看看手上的电子表，快五点了，冬日的北京，天黑的很早，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车门。
　　半路上，骆建成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需要去某个地方取东西，骆建成答应了。
　　“小郗，我要先去取个资料，再送你回学校，你这会没什么事吧？”骆建成侧头问她。
　　“没事，没事，骆老师，我回去也就是看书。”
　　骆建成笑了笑，点点头，轿车驶进了一个酒店前的空地，两人一起下车，然后走进了酒店大堂。
　　由于中国区总裁回美国度假了，刘理陪着例行出差的亚太区总裁喝着咖啡，上午在办公室他已经汇报过公司最近的经营情况和各项重要数据，对方似乎还有些疑问，刘理专注并细致的解释着，在咖啡杯快要见底的时候，这个长着一双狐狸眼睛的外国人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服，然后说了一句抱歉，暂时离开了座位。
　　刘理呼了口气，疲惫的靠在沙发椅背上，他先是看了会儿玻璃窗外，在把头转回酒店大堂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确切的说是两个。
　　骆建成正和那个叫郗路颖的大四学生站在前台，他们在那里说着什么，骆建成接过前台递过的东西，两人一起往电梯方向走。
　　骆建成在前台询问了房间号后，转头对路颖说，“小郗，要不你在大堂等一下吧。”
　　郗路颖转头看了一眼辉煌明亮的大堂，好多外国人和衣着考究的中国人，郗路颖低头看看自己的旧衣服和运动鞋，她紧张不安起来，她小声对骆建成说，“骆老师，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不想待在这里。”
　　骆建成看了一眼周围，他看出了她的局促和不自在，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行，那就跟着我吧。”
　　狐狸眼的外国人去了洗手间回来，对刘理说，想再去办公室一下，刘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服，两人一起出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