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说》天虐之E

2、1

　　海雾浓重，蔚蓝色的海面在惨白的雾气下，显出惨淡灰暗的绿色。一条人影在海水中无声滑行，动作快而流畅，显然水性极佳。随着他的前进，他身后停泊在平静海面上的一艘小船，渐渐隐没在海雾之中。
　　墨枫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雾中轮廓淡淡的小船，目光幽远而平静。他心中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再前进一点，就会失去小船停泊的方向，而这，会让他变得别无选择。他的脚轻踩着水，浸在水中的双臂开始前后摆动，脸仍朝着小船的方向，身体却渐渐后退。
　　很快，浓雾吞没了小船最后的残影。墨枫心下莫名地松了口气，似乎潜意识中，他仍期盼着另外一个选择：回游到船上，滑动木桨回到岸上，然后乘着爱马黑风回到枫叶山庄，回到那个他深爱的女子身边。但现在，船儿已不见了踪影，虽然他仍然知晓回去的方向，可他已选择了别无选择。他必须继续前进，该了的不了，他的心这辈子都无法安稳。
　　他转过身，看着前方巨大的暗影，深吸口气，猛地扎下水去。
　　先前滴在眼中的鱼幽草的汁液发挥了作用，海水入眼的涩疼之感淡去不少。春天的清晨，海水未暖，微微凉地包裹全身，带给人一份额外的清醒。墨枫的眼睛在微蹙的眉下睁着，仔细观察着前方。由于没有浓雾遮障，暗影在水下显得清晰了许多。似乎是一座小岛的下半部分，无数柔弱飘拂的水草覆于其上，仿佛一丛丛女子的茂密长发，纠缠难解。小岛上宽下窄，形成尖尖的锥状，最底部插入一片幽深之中。
　　墨枫反手抽出背上长剑。这柄剑名为墨饮，剑身长三尺三寸，通身黝黑沉郁的颜色使它看起来沉稳有力，只有二指宽的剑身却又使它不失飘逸轻灵。墨枫为它取名墨饮，视其为兄弟。在他手中，墨饮成为了一柄江湖名剑，枫叶山庄庄主的成名利器。墨枫水性极佳，憋着气持剑在水中潜行，安静得像一条水蛇。他靠近小岛，用长剑抵着岛身，沿着小岛小心翼翼地蹭到更深处。每每遇到长度超过剑身的水草，他便向旁边挪出数尺，竭力避免被这些触角杀手缠住。
　　更可怕的杀手在下面，他得尽量避免过早受伤。
　　数条暗影映入眼帘，游弋在小岛四周，寂静无声。墨枫瞬间提高警惕。在这个深度，岛身表面并没有水草依附。他转而用手攀住岛身，微微柔软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他眉尖一抖，探手触摸其它地方，均是坚如岩石，只有那一小块地方是与众不同的柔软。他心中默默记下，继续向下攀去。小岛尖锥形状愈加明显，这时他双臂已能环绕住岛身。马上就到小岛低端了。墨枫握紧了墨饮剑，凝神观察着正下方盘旋成圈的暗影。那是十数条数丈长的鲨鱼。小岛仿佛有着莫名的引力，令它们游弋于此，无休无止地盘旋成圈。墨枫再往下攀了数尺，终于摸到小岛低端尖角，此时他离群鲨不足三丈远。他无声附在岛身尖锥上，凝视群鲨围成的圆圈，仿佛蛰伏在阴暗处冷冷盯着猎物的捕食者。
　　但墨枫知道自己远远达不到捕食者的资格，相反，只要他一不小心，便可能成为群鲨口中不够塞牙缝的点心。他在蓄势，等待一个时机从群鲨中间穿过。他能清楚地看见群鲨盘旋的结构，最上面的五条鲨鱼首尾相接成一个大圈，它们下面的四条鲨鱼同样组成一个圈，但小了许多，而再下面的三条鲨鱼盘旋成一个更小的圈，最下面只有两条鲨鱼身体扭曲得怪异，围绕成最小的圈——仿佛契合着尖锥状的岛身，组成一个漏斗的形状。而墨枫，需要穿过这四层鲨鱼组成的漏斗，他必须准、快，否则陷入鲨鱼群中，死路一条。
　　“那是唯一的入口。”父亲凝重的话语浮现在脑海中，“不要试图绕过鲨鱼群，那样只会白费力气。”
　　他好似看见斗大的血花在海水中汹涌翻腾，握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时间无多，饶是他水性上佳，仗着深厚的内力，在水下也待不了太长时间。墨枫抿紧了嘴，强自压下心头颤颤的惊悸。他倒过身，头下脚上，腿盘住岛身锥尖，双手握剑指于头颅前方，催动内力，两腿松开，猛然在岛身一跺，以人剑合一之势迅若流星地冲向鲨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