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游魂》宪泉

19、搬家

　　推推搡搡的，游云归好不容易摆脱了殷勤帮着搬家的教导处主任，拎着从教导处主任手里硬抢回来的书包，用力关上车门。
　　“甭管他，快开车！”
　　游云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低声咒骂了一句，这都什么人，巴结到这个份上，就他一个住校生搬到校外去住而已，拢共行李也就一包衣服，一卷行李，但是他“不幸”的教导处主任发现，这主任立马是又当爹又当妈的跑前跑后，临了还要上车帮着去收拾新房间去。
　　周武建在心里暗笑了一声，脸上倒没表现出来。他隐约听他大哥提过一句，说这个孩子是平民出身，看来真是这么回事，周武建也奉命护送过一些所谓的“太子-党”，那些人的跋扈劲儿，这个孩子连个头发丝都赶不上啊。
　　“是，甭理他，这是摸不清您的底细，这是琢磨着礼多人不怪，没准就能巴结上呢，呵呵。”周武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游云归说话，看游云归还皱着眉头，就顺着开解了一句。
　　游云归被周武建无意识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搬出去住就是为了推进一些事情，未来难保没有什么有心人去了解他的底细，他在这个学校来来去去的，有些事情难免留下痕迹，反正都是为上大学前弄个正常学籍而已，既然搬出去了，就没必要回来瞎折腾。
　　“嗯，你说的对，他们摸不清我的底细……武建，明天你来给我办个长假，这里我不打算再来了。”
　　这句话在周武建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得，学好难，学坏却容易，这也马上就要变成纨绔，办长假？这飞出了老爷子的管教，连书都懒得念了，这事他还得跟他哥报告一下。周武建在心里摇摇头，嘴上却道，“好，明天正好周一，我上午就来。”
　　游云归点点头不再说话，自己动手把空调开大一点，京城十月，堪比火炉，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这身上汗已经把衣服都沁透了。
　　游云归今天还是穿的白蓝配，白色的半袖T恤，蓝色的运动裤，再加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淡蓝色的鸭舌帽，头型保持着寸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这两种颜色的搭配，干净，醒目，存在感强，他重生以来已经一年多了，可有时候那种幽魂时候的游离感，还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特别是午夜梦回，三十年杀戮，七十年游荡，游云归并没有幸福和快乐，他甚至常常都会梦见玛法死不瞑目的双眼，会梦见炮火下血肉横飞的同袍，会梦见钲川一家凄厉的下场，这些噩梦伴着游云归入睡，在游云归醒来时，亦是第一时间闯进他的头脑，他常常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一切不同于历史的事实就要开始了”，游云归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车外飞逝的车流人潮，他又有一种游魂的感觉，这种虚无感让游云归一刹那的有些软弱，他用力的抓紧车门的把手，这是活了几十年的游森从不曾有过的感受。
　　坐车从来都是坐在后座，这是游森在做军长的时候，出于安全考虑养成的习惯，副驾驶一般是副官或者秘书的座位。
　　“有个人在身边就好啦”，游云归心里叹息着侧过头看看空座，又向前看了一眼周武建，不，不是这个人，那个人应该是理解他，敬爱他，追随他近百年的苏严和，苏严和是不是没有追随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自己说他放肆，他生气了，寒心了，不追随了？
　　不可能！
　　“呵……”游云归好笑的摇摇头，苏严和，必定追随而来，他一定在这个世界，只不过他们还没有遇到而已。
　　见周武建听见他的笑声奇怪的看了一眼后视镜，游云归收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状似疲倦的说道，“这都走了四五十分钟，武建知道地方怎么走吗？”
　　“知道，来之前我问好了。”周武建抬手指着前面一个小区，“您看，这就到了，河东里，十栋三单元二楼。”他一边减速转动着方向盘，一边仔细搜寻着楼宇之间的号码，在一个爬满绿荫的旧楼前停下，“到了，十栋。”
　　这是一个老小区了，高大参天的杨树沿着路两侧列兵一样排列，所有的楼房都是红砖色的，墙体外长满了绿沉沉的爬山虎，楼和楼之间的间距很大，不像后来京城的新建小区拥挤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游云归点点头，环境还不错。
　　游云归下车背上书包，掏出钥匙当先上了楼，行李不多，周武建人高马大，一个人足矣。
　　开了房门，一股清新的植物香气扑面而来，游云归打眼一看，好家伙，满屋子的绿植，龙血树，橡皮树，云片竹，虎皮兰等等等等，二三十盆摆满了向阳的客厅。
　　游云归大概转了一圈，这是个由两户打通，连成一家的房子，还是老房子的结构，四个卧室，两个小客厅，原来一户的一个卫生间和厨房打通变成了一个大厨房，另一户的一个卫生间和厨房打通变成一个大的卫生间和浴室，房子整体上有个一百五六十平米的样子，都是向阳的客厅，通透的卧室，户型很好，给他们这样的“子弟”学生住正好，宽敞舒适、却又不显得奢华惹眼。
　　东边第一个房间和西边第一个房间是向阳的两间主卧，西边这房间里是住着人的，不过这个时间，游云归估计人家正在上课吧。
　　游云归见周武建拿着行李上来了，于是指着东边的那一间，“放那间屋里吧，要委屈武建啦，住在东边第二间吧，不是向阳的啊。”
　　游云归其实并不在乎向不向阳的卧室，但是他知道就算他让周武建住在东边向阳的卧室，周武建也是绝对不肯的，都是男人，不必要非去费那些矫情的唾沫，有时候下属和上级的相处之道就在这些细微处体现出来，如果细微处体现不出来，那这上司和下属的相处就没个有效的章法了。
　　游云归走进厨房，发现了半桶油和各种调料、刀具，而且还一尘不染，游云归在脑子里搜寻一下记忆，可惜他以前没关注过这个人，后来等到关注的时候已经晚了。游云归拿出橱柜里的水杯，果然洗刷得锃明透亮。
　　“武建别收拾了，一个屋里一床被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打开就得啦，出来喝口水。以后就住这里了，我看环境还不错啊。”游云归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周武建和自己倒了两杯水，拿回客厅。
　　周武建赶紧从卧室里出来，他这时候将夹克脱了，里面是浅绿色的军服衬衫，因为天气热，他把领口的几个扣子都解开了，健康平坦的胸肌一览无余，他袖子也挽起来到胳膊肘处，露出古铜色的小臂，肌肉修长，充满力量，却又不显突兀，屋子里充足又温暖的阳光打在周武建的身上，显得阳刚又温和。
　　游云归不期然看到这样的周武建，递给他杯子的手一顿，但他马上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喝了一大口水，压下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躁动。
　　周武建接过水杯，笑道，“是不错，小区不错，这房子也不错，宽敞而且朝阳，我看周围都是大学校区，环境也不错。”
　　游云归清了清嗓子，他强迫自己把心思从那些小节上离开，“咳，嗯……武建也别住的太舒服啊，过几天咱们俩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走的都是艰苦的地方。”
　　“哦？首……云归要出差？”周武建没看出游云归的异样，他听到“离开京城”四个字，下意识的提高警惕，差一点就问出“首长知道吗？”，但是以他和游云归现在的关系，这句话不该问，也不能问，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问了句废话。
　　游云归倒是被他逗乐了，这周家兄弟都不白给啊，本事不差，心思也够用。
　　游云归因为周武建的拐弯话，倒是把心里那忽如其来的一点躁动给散了，“武建，咱们俩接触的时间不多，我的话不多，我看你的话也不多，可能咱们俩沟通起来比话多的人困难点。”
　　游云归顿了顿，脸上带着微笑，拿着水壶给周武建添了点水，看周武建惶恐状的站起来，他压了一下周武建的肩膀让他坐下，手却并没有离开周武建的肩膀。
　　“我的一切事，事无巨细，你都可以随时随地汇报给我大伯，也就是游钲川将军，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我不会阻止你，更不会因此怪你。”停了一下，游云归又道，“但是以后咱们俩就形影不离了，你对我也最好有什么说什么，因为我不想因为你我的沟通不畅，导致影响你最重要的职责——保护我。”
　　游云归拍了拍周武建的肩头，收回了掌心有些发热的手，“还有，我的一切决定和行动，游钲川将军都会同意并且配合，这一点请你慢慢体会。”
　　周武建听着游云归的话，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请游少放心，我明白，也一定会体会。”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倒是一愣，这是平时回答领导的话，怎么这么自然的出口了？周武建惊诧的反思，好像是大半天接触下来，这个少年并没有什么少年心性表现出来，自己与他相处完全是与领导相处的样子，也许这就是这个少年的不同之处？
　　“咔嚓”。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门厅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房门打开，走进两个少年来。
　　当先一人拿着钥匙背着单肩书包，高高瘦瘦的，给人感觉十分清爽，游云归认识这个少年，这个少年曾很多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于是游云归下意识的仔细去看少年的脸。
　　羽毛扇子一样的睫毛，两眼好像含着柔水秋波，高挺的鼻梁，粉嫩的薄唇，肌肤白皙如玉，完美似雕像一般的脖颈，若隐若现的锁骨……停！
　　游云归一咬牙，恨不得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他算是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了，看来自己这个重生的小身板——是熬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