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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第42章 摧枯拉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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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具体情况就是现在这样。”湿婆伸手敲了敲怀里那枚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龙蛋,长出了一口气,“根据观察和分析,逃出来的龙族几乎没有多少,目前唯一已知可能的幸存者就是我怀里的这个小家伙——水下不知道几万尺的深度,龙蛋也真是坚固得出乎我的预料。”她上下比划着看了看,惊奇之极地发现这圆溜溜的东西上面似乎连一小条裂痕都没有——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有裂痕的话,哪怕只是一条小裂痕,也足够让这颗蛋在深海里面爆成一团有机质了。
它能幸存,跟这蛋壳的坚硬程度和完好程度有很大关系。
“这个消息我略微知道一些,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原面色凝重,生命树金色的枝条安慰地摸了摸小女神的头,“最开始的时候提尔斯是准备把这个情况直接汇报给这里所有留守人员的,但据说西比尔中途阻拦了他的报告,所以我们的消息才会之后滞后这么多……说到这个,泷目前可能还不清楚这件事。”
祂要是清楚的话,现在阿胡拉已经被一个暴走的神满世界追杀了。
“只是不知道泷现在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湿婆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担忧更甚。前一次,泷发疯险些杀掉了莉莉丝,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只会是双方力量差距拉大,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引起对方的全面反扑,他们倾尽全力之后能幸存的人会有多少个?
少的不能再少。
具体的情况是湿婆无法预见到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世界一定会完蛋。
——那可不是什么人都乐于见到的美好场面。
“喂,我说,你要一直抱着这东西吗?太傻了……”这边大人们讨论正经事的时候,熊孩子雷一脸嫌弃地看着湿婆怀里那颗不能吃的蛋,有点不甘心地强行插话。
他才不是想要吸引某个人的注意力呢,哼╭(╯^╰)╮
“唔,说的也对。”雷的插话把湿婆和原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了龙蛋上,姑娘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觉得这东西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拿到泷面前去,然后在对方问为什么的时候告诉祂大实话:你家一群孩子们可能就剩这一个了?
泷分分钟暴走。
不拿到泷面前去,他们这里也没有人有饲养巨龙的经验……啊,不对,骑士王可能养过龙……问题是,骑士王已经遵照约定去守灵魂之流了,这种时候再去折腾人家好像不太好吧……?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蛋还能孵出小龙来吗?
没有生孩子经验也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概念姑娘们:两脸懵逼。
最后生命树实在忍不住了,抽出一根枝条卷走了龙蛋,霸气侧漏地无声宣布:这颗蛋,被我承包了!
……对不起扭曲了一下生命树的树设,你们要相信它是一棵正直善良温柔热心肠有母亲般怀抱的好树,这个霸道总裁的画风只是错觉而已→_→
“给生命树照顾也好。”原抬头瞩目了一下那个被金灿灿的枝条包裹的圆蛋,“它对栽培生命很擅长——这下我们不用担心了。”
“好吧,这就解决了一个顾虑。”湿婆耸耸肩,“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去看望一下泷,并且委婉地告诉祂发生了有一会儿的关于龙岛的惨剧?”
“总不能一直瞒下去,更何况时间久了也瞒不住。”原点了点头,“过去看看吧……希望祂能冷静一些。
中庭,混沌王城。
飘渺的歌声很快就在这座漆黑的城池里消散了。高入云端、俯视大地的王座上,红色的魔神闭着眼睛,脆弱地埋头在莉莉丝怀中。
仿佛这样,他就可以假装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还只是最初那个稚嫩迷惘的生灵。
莉莉丝垂下眼帘,静静地陪伴着仿佛陷入沉眠的初,暗自在心中祈祷,这一刻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空气里传来些许波动,莉莉丝惊觉,她微微偏头,仿佛正在倾听什么东西。
隔了一会儿,栗色头发的魔女拥紧了怀中孩童般脆弱的红色魔神,低低地说:“主上,路西法已经返回混沌王城,至于阿胡拉和耶梦加得……阿胡拉正带着耶梦加得前往西陵,似乎正在联络距离那里最近的驻守军团,进行……调兵。”
“……我记得,驻守在西陵附近的军队由计都和罗睺两兄弟统帅。”沉默了一下,初的声音格外低沉,“他是想要做什么?”红发的男人在莉莉丝怀里发出含混不清的询问声,仿佛自言自语。
“我想,大概是……”莉莉丝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抓牢了初红色的发丝,她接下来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确定的意味,和几分隐约的惊恐,“……报复。”
是的,报复。
——都说曾经爱的有多深,绝望后就会有多憎恨。
此言绝真。
原初之国。
在泷的行宫里,湿婆不费丝毫力气地找到了那个明显状态不对的家伙。
他背后的宫殿之中,沉睡着一头头巨龙。他们的身影似真似幻,游离不定,睡相安详甜美,如一场永不结局的盛大美梦。
英灵。
龙族的英灵。
泷召集了子民的灵魂,并将之化为强横的军队。
湿婆那简单粗暴又直接的叙述,只换来对方一句浅浅淡淡、不急不缓的话语:
“你说的,我全部都知道啊。”
俊美的黑发男子向猫一样慵懒地侧卧在松软的沙发上,祂难得地用镶金嵌银的头冠将那头自然卷的蓬松黑发梳理起来,发冠边缘点缀着细小的珍珠和钻石,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体现出一种暴发户一般的强横气势来,却又带着无可比拟的君王般的威仪。祂披上黑底金文的皇袍,除去了平日里带着的那些细碎繁琐又女气的首饰,换上了漆黑的防具——祂的衣襟散开,暴露出的每一寸肌肤和线条都充斥着力量……
泷舍弃了女性的美学,重又变回最初那个血腥蛮横的龙族君王。
“阿胡拉,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祂低低地说着,言语里仿佛涌动着风雷。
“你现在的状态在我看来可不怎么妙啊,泷。”湿婆凝视着祂,在她身后,原和雷倚靠着门栏站着,不置一言,“你需要镇定一点……阿胡拉出逃是我们都知道的事,为此泰坦族甚至损失了不少人手,愤怒的绝不止你一个。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过于冲动的事情……比方说,横跨整个世界追杀那个不值得这样做的叛徒。”
“哦?这话要怎么说?难道我要在那个恶心肮脏的臭小子杀尽我的族裔毁灭我们的骨血之后像条哈巴狗那样跪下来舔他的靴子吗?不……这绝不可能,这永不可能。”泷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笑意,但祂发出咄咄逼人的质问声,这点浅薄的笑意在愤怒里被搅和殆尽。
但在愤怒到了极致之后,祂反而冷静下来了……这简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想我现在很冷静。”
即使这种冷静是建立在疯狂的憎恨和愤怒之上的。
泷黑色的瞳仁里,透出无以言喻的危险气息。
“虽然反复强调着自己很冷静,但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世界毁灭的前奏啊。”湿婆低低地说着,同时左脚不动声色地向前跨了一步,她的腰背挺直,漆黑一片的眼眸里缓缓荡开慑人的红——那颜色鲜艳如龙谷红海,妖冶如曼珠沙华。
她的手无声地按上了剑柄。此刻腰间悬挂的长剑不再是糊弄自己和敌人的地摊货批发款,而是她很久都没有上手了的……雷沃汀。
烈焰之剑,灭世之剑。
虽不及“世界”之威能,但对一个“概念”挥下屠刀也已足够。
“那么,你是否不介意告诉我一件事——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或者说,你准备去做些什么?”湿婆略略歪头,黑色发丝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沙发上垂眸沉思的男人,仿佛那是头草原上伺机而动的雄狮,随时会吼叫着扑上来咬断猎人的咽喉。
泷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黑底金纹串珠缀饰的袍角,好像突然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当湿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似乎憋不住了,平静的假象在一瞬间崩塌殆尽。修长的手指停止了动作,黑发黑眼的群龙之首抬起头来,细密光亮的黑色鳞片爬满了俊美的面孔,瞳仁里爆出星海般的金芒!
站在一旁的原拉着雷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拉着他后退了几步。在一场即将开始的大战面前,弱鸡们的战略性撤退无疑是很有必要的——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强行围观大神作战的结果可能就是丢掉性命。原自己倒是不怎么担心,问题是出生牛犊不怕虎的雷肯定做不到——而且以这熊孩子的性格,你觉得他会躲吗?
——答案显然是不会。
这种智商,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悲伤。
“接下来,做什么?”泷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黑色的瞳仁几乎要被暴涨的金芒彻底覆盖,他每说一个字那些黑色的鳞片就翕动一次,迅速张开又迅速合拢,鳞甲碰撞爆起细弱的火花,使泷脸上颅骨变形的痕迹越发清晰起来。
祂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身后群龙的英灵在这一刻得到了信号,迅速地从蝉伏沉眠中苏醒,迅速地狂暴起来!它们或伸长脖颈或舒展双翼,仰天发出狂怒的吼叫声,掀起狂暴至极的声浪!
然后这些古奥狰狞的凶兽重又低下头来,汽灯般的眼睛注视着执剑的神。
那目光足以令历史上所有的英雄人物都在这一刻战栗不止,可黑发的神只是依旧笔挺地站着,纤长的手指稳定地搭在黑色的剑柄上。
“接下来……阿胡拉,莉莉丝,亚当……所有的人,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龙族之王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着湛蓝的天空展开双臂,如此暴君般地宣布着。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湿婆轻声说。她手腕一动,雷沃汀在空中划出一道黑红色的流光,“你会让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像你这样乱来的话,这个世界可是会被玩坏的。”
“世界如何,与我何干!”泷面目狰狞地咆哮着,祂明明与识破一般高,可这时候湿婆却有一种对方正俯视着她的错觉。
“……”湿婆愣了一下,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这话说的……莫名在理啊。
是啊……世界如何,与我何干呢?
湿婆不由自主地顺着这个思路去想。
凡世族群,没有一个是她所在乎的,生死存亡皆与她无关;概念生命的特性则决定,即使星球崩灭、空间坍塌,她也不会随之消亡。
——世界存亡,与她何干?
既然如此……那么她又是为何而战的呢?她战斗的理由又是些什么呢?
这是一场没有理由也没有道义可言的战争。
而湿婆此刻,已被那莫须有的理由所动摇。
——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毫无意义的。
多年以后,“阿瑞斯”找到了连接自己和世界的纽带,那些故人和往事,那些友人和未来……因为不愿看着他们消失,不愿曾经的一切化为乌有,她选择战斗。
而在现在……“湿婆”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理由。
为何而战?
因为这是大家的决定。
这是命令。
一切的抉择都并非出于自我意志决定的结果——如是而已。
所以她迷惑了。
“够了。”
“世界与谁有关,又为何如此,这理由在我而不在你。”
温柔无形却又凌厉决绝的能量力场随着清澈的声音扩散开来,狂躁的龙族英灵在一瞬间被强制进入安眠,泷面颊上开合的黑色鳞甲被可怖的力量彻底压制,强行隐回皮肤之下,眼睛里暴涨的金色光芒在瞬间消匿无形。同样地,湿婆红色的眼睛褪回了黑色,而她的动作没有任何的改变——除了一件事:她把雷沃汀收回了剑鞘。
巅峰神帝和巅峰君临层级的力量在一个瞬间被强行压制,向来温柔软糯的紫发女神张开了自己的力量领域,轻而易举地压制了即将暴作的两个人。
即使本身不是倾向于战斗型的“概念”,至高也还是至高。
泷和湿婆,两双变回黑色的眼睛齐齐看向刚才出声的原,一双眼睛里带着原的力量也无法压制和平缓的愤怒,而另一双眼睛里盛满空洞和迷惘。
“这是我的世界,而你们出生于此。”
原大步向前,白色的裙摆飞扬。她站在泷和湿婆之间,面目表情是许久未见了的严肃。
“你们是世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她咬紧了字眼,说话的腔调从未如此令自己厌恶。
“而这是母亲的命令。”
她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只需执行即可。”
语气何其暴君,字句何其独裁,形式何其专制。
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湿婆的目光始终流连在别的地方。
可他们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一模一样的:
“如您所愿,my King。”
——当面对一群不服管教肆意妄为的暴徒时,一个暴君,远比一位贤明的领袖更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