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
-
第七十二章
翼撑不住了，藤真就不得不清醒着。他不忍心上前打扰隼人，尽可能轻轻地退出了房间。肩膀因之前清田的撞击而扯痛着，他扶不稳翼了，只得撑着对方东倒西歪地朝外走。他想这个通道怎么那么长啊？没尽头了。他又想这么出去之后里面的一切是不是都会成梦啊——不能成梦的话……出去以后还得这么难受的话，出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想，这样的伤痛之下人要怎么活下去？
他哭不出来，翼也哭不出来。翼死死靠着藤真不要自己摔倒，翼想这个时候摔倒了面子可就丢大了。翼用力靠着藤真，藤真实在撑不稳了，对翼说，翼你站好，你太重了。
藤真骗翼：“出去之后找医生，然后回来救曻，翼你站好，我们要赶快出去。”
“曻死了，”翼脑子可清楚：“你骗我。”
“或许还有救。”藤真骗翼也骗自己。
“曻死了。”翼肯定地说。
藤真不吭声了，将翼扶了出去。大家看着藤真将翼扶出来，奇怪地问，翼哥你怎么了？阿曻哥呢？
“隼人哥呢？”有人发现隼人进去之后没出来。
那么多人站在自己面前，翼不能倒。翼站直了，对大家说，再等等吧，等会儿再进去。翼站直之后藤真就成了被安慰的对象——翼将他搂着的——藤真再支持不住了，昏倒在了翼怀里。大家赶紧上前将藤真放平，其中一些人已经预料到结果了，颤声问：“曻哥怎么了？”
其他人立即打眼色，让他不要问这样的问题。
随后大家都料到结果了，有人想哭，被其他人制止了。理智一些的上前将藤真拍醒，替他搭上了很多层衣服——藤真就穿了件小背心，十一月末，寒冬天，他的皮肤冻得发白，身躯本能地哆嗦着。藤真醒了之后就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天空发呆。再等了阵，翼带着人进去，将曻的尸体抱了出来。隼人被人扶出来了，亮堂了，藤真才发现隼人浑身上下都是伤。隼人根本站不稳，跛着脚，静静地由兄弟们扶出来，软绵绵没骨头似地；他挂着没心没肺的表情，魂已跟着曻走了。
是的，亮堂了，大家这才发现曻身上打斗的痕迹有多么明显。大家都愤怒了，曻一贯为人端正，上哪里都给面子；这样一个好大哥死成如此模样，大家都觉得老天瞎眼了。曻的手指被剁了，同隼人一样，缺掉了那戴戒指的无名指；翼心里的哀痛已经彻底转化成了愤怒，他转头，对眼前所有人说，大家都过来，看仔细了……
“对方对阿曻做了些什么，”翼冷声道：“大家看清楚。”
大家其实都不太愿意看。翼又说：“不十倍还回来，我柴门翼立即自杀在阿曻坟头上。”
终于有人哭出声来了，哭是要传染的，于是大家都开始抽泣。藤真突然说话了，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声音的藤真轻声说：“别哭了，不适合曻。”
大家赶紧抬头朝天上喊，喊阿曻哥你还在那里么？喊曻哥你别走了，你去哪里呢？藤真自始至终看着天，他摇头想，天上根本没有曻，这个世界上的哪里都没有曻了。隼人靠上了藤真，隼人的表情不对劲，藤真将他抱着，不断摸隼人的头发，安抚受惊了的隼人。他对隼人说，曻一直在等你来，你在电话里叫他时，他笑得很明显。
大家都在吼，翼站在兄弟中间独自沉默着；藤真看着翼垮下的肩膀，安静地想，人生下来是何必呢。
他突然想起了大厅里的人，“啊！”一声叫。藤真一个激灵弹了起来，朝工厂后面冲去。大家都吓了一跳，翼赶紧跟着藤真，朝后院跑。藤真指着发电机，转头问翼，翼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气体么？
翼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顺着管子看过去，发现玻璃窗之后，想要蹲下来看个究竟。衣角突然被藤真抓住了，藤真绝望而严肃地看着他，轻声道：“你做好心理准备再看。”
翼想什么东西我没见过！刷拉一下趴去地上朝里张望起来。
那个景象再也无法从翼脑子里退出来了，跟了他一辈子。
那都是什么啊——翼颤抖着，看着满地扭曲的尸体，手脚立刻不能动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交叠着，死得极扭曲极狰狞；很多人的脸都朝着这边窗口，大概是倒地之后发现了这里的光芒，渴望出来。那么多脸向着翼，那么多双不瞑目的眼空洞地对着翼，因为死得不久，他们都像活人一般，似乎还在呼吸，似乎还能呼喊。眼球突出着，因窒息而变色的脸上还挂着一道口水印子，翼被那翻白的眼球吓得心脏停跳了，连“曻死了”这样的事也忘了。绝对的恐惧将翼吓得失去了理智，藤真赶紧上前，由背后将翼抱住，喊道：“翼！”
魂魄被这声“翼”唤回了一半，翼僵硬地转头看藤真，藤真摇摇他，问：“该怎么办？”
翼一咬牙，再次趴去地上，研究这个管子要如何拔出来；可这管子是极厚实地钢皮做的，同机器的接口出焊得很严，徒手显然弄不断。藤真从头到尾就看了两眼里头的景象，且还没看清楚；但他没有胆量再看了，只能跑去机器面前，继续研究开关。那道管子是用电焊焊上窗户的，根本弄不掉；翼起身，左右看看，琢磨着用其它方法救人。他想去开门，又觉得里面的气体出来的话大家都要完蛋；他想报警让警方来处理，但这性命攸关分秒必争的时刻，等警察来是不是太晚了？他踢了墙壁一脚，想或许这里头的人早都死干净了，还救个屁啊。
藤真和翼对看着，都没了主意；那么多条人命在眼前，无法救助的自责快将两人压垮了。
浩过来了，翼抓住对方不要他看里面的景象，只是催促对方赶快报警。这边，藤真已经停下发动机了——发动机的开关根本不是寻常那个按钮，而是在机体下面，用盖子盖了起来，藤真都快将指甲盖弄翻了才将它扣起来。翼转头看藤真时藤真正贴着机器寻琢磨开关，翼一惊，想这么危险的气体你怎么能这样贴着？！他上前将藤真拎了起来，藤真已经停下了机器，一转身，抬腿朝正门口冲，想要去开门。
翼对藤真吼，说你疯了？被毒死了怎么办？
藤真不理会翼的阻拦，还执意要开门。他想门敞开了总能透些空气进去，里面还存活的人说不定就能活下来。他天真地想自己只要在开门之后屏住呼吸就可以了，他想这个时候自己受点影响也没什么，那可是救人，那么多条命……
门当然打不开，这个门今天已经被开过无数次了，谁打开它了呢？
藤真转头对翼说你帮我吧，门需要打开，让空气进去才行。藤真的表情很平静，一副认真做事的样子；翼吃惊地看着还寻找着开门方法的藤真，手松开了，任藤真左右跑动着寻找方法。藤真焦急地来回找机关找按钮，最后他终于放弃了，求救一般对翼说，翼，开不了啊！
“回去吧，警察快来了，他们有办法的。”翼对藤真说。
只有藤真会这样为普通生命担忧，翼想，自己不会的，曻在的话曻也不会。这里面都是道上的人，迟早是要还命债的，生死都是理所当然的，谁会为这样的死揪心呢。
只有藤真不懂这个规矩，还认为人命该救人不该死。翼看着藤真因为动脑子而显得平静的脸，看藤真认真思考着要如何救人，他有些举足无措。他想这就是天使啊，如此善良；他又想自己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叹息是多久以前的事呢？那份孩童般的纯真，相信着普通社会准则的自己……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警车声逐渐清晰了，翼对藤真说，我们走吧，警察来了。他利索地跑回了兄弟们所在的地下室入口处，指挥大家将曻和隼人照顾好了，不着痕迹地撤出了工厂。翼亲自抱着曻，浩抱着隼人，藤真安静地坐在哲也的后座上，哲也低声说：“健司，难过的话就靠着我吧，这样我也会好过些。”
藤真轻轻靠上了哲也的背。
大家都很奇怪，一贯不会迟到的藤真怎么没来集合？三井来了，三井更加奇怪地说，我早上还在路口碰上了藤真，我进面包店，他朝这边走，我还和他打了招呼。
八点半集合，八点二十九的时候流川枫出现了。大家松了口气，心想虽然藤真没来，今天的首发倒是凑齐了。然后流川突然朝门口冲，这让大家非常无法理解；然后流川又回来了，被什么认识的人带了回来，那人朝高头点点头，离开了。没办法再等藤真了，高头带着众人赶去了县立体育馆。就快集合宣誓了，各地方球队互相认识的人都朝彼此走来，打起了招呼。牧同深津聊着，深津问，今年又要斗殴了？牧摊手。
“坂岛不在哈。”深津看了看东京都队——“哈”是对方的新口语后缀。
牧也朝那头看了看，不置可否地笑了。牧见湘北的人竟同丰玉点头，有些吃惊地说，真有气度。他随后看见南同流川打招呼，更加吃惊了，转头，对深津点头道：“包容是美德。”
“是哈。”深津瞪着死鱼眼，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