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奴》萌妖夭

24、 Vampire Chapter 15

　　——祭祀仪式选在月圆之夜
　　学院楼顶的天台，鹿晗低着头沉默，双手抓紧锈迹斑斑的围栏。天空正当中悬挂着一轮明亮的满月已经说明了一切。空旷的楼顶分隔开世界两头的喧嚣，草坪上灯火阑珊，学生们穿着晚礼服将原本的自己隐匿在一片黑夜当中。
　　天台的风是清冷的。
　　很适合一个人去思念、去怀念。双手磨蹭着斑斑锈迹，凹凸不平的质感就像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世勋时的感觉。
　　鹿晗嘴角埋下一枚苦笑。

　　那是的他还看不到。人有五觉，都说失去视觉的人，其余四中知觉都会异常敏感。鹿晗就是这样，他的听觉异常清晰。从始至终，他都活在一片嘈杂当中。
　　挖苦的、讽刺的、排挤的……
　　都，听得清清楚楚。

　　直到他的出现，鹿晗的世界突然变得清净许多。他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话给他安慰。即使……这只是他试图靠近自己的计策。
　　鹿晗记得许多。
　　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说过：
　　——别怕，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伤
　　歪在沙发里，他沮丧的语气，他说过：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他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
　　第一次他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下巴磨蹭着他的头顶，他说过：
　　——有人说，世界上最美妙的一件事是，当你拥抱一个你爱的人，他竟然把你抱得更紧。我总以为是骗人的，原来我已经这么喜欢你了
　　在他为了他强忍着对血液的渴望，他说过：
　　——我好痛，求你杀了我。我到死也不会伤害你，所以在我发狂之前用木桩杀了我吧
　　…………
　　……

　　猛地抬起头，让多余的眼泪流回眼眶。婆娑的瞳孔对准了亮的出奇月亮，身前双手握的愈来愈紧，鹿晗抹了把眼角的泪，目光坚定地盯着那轮满月。
　　“世勋，对不起你的承诺”抬起手，上面零星有几片锈迹粘在掌心。微风中飘散着淡淡铁锈的腥味，他抬起手“我没办法守护。”
　　沙漏形锁骨链摇摇坠地从天台落下。
　　它经过月光，经过风声，经过心脏跳动……却始终听不到声音。它消弭在过于聒噪的宇宙，变成转瞬而逝的星宿。

　　身后，慢慢的脚步声在靠近。
　　鹿晗转过头去，在他看清身后的高大男人的瞬间，眸中的星光也随之陨毁熄灭。他，坚定而朦胧泪水的瞳孔中，在靠近的那个男人，他绿色的双目正闪烁着诡异的光。
　　“你是——？！”

　　********
　　世勋从校长致辞中逃出来。此时的草坪安静的很，光线很淡。只有头上那轮满月散发着淡淡的光。它渐渐地被乌云笼罩，就像是暴风雨前夕所带来的虚伪宁静，风刮得更猛了些，气氛有些不对……
　　树梢被风刮得摇曳着，叶子摩擦发出巨大的‘沙沙’声。心神被捣的很乱，声音从四面用来，低矮的是草坪的声响，远处的是树冠的声响，而冥冥之中那股飘向自己的轻飘起伏——！
　　是Kris的呼吸。

　　“Hi 我亲爱的弟弟。”
　　Kris站在世勋十步之外的范围，侧了下头抛出了Wink。黑色风衣在夜风鼓弄下，扬起了个优雅的弧度，胸前那枚镶钻骷髅头若隐若现的。
　　他眯的狡黠的眼睛，打量着身前默不作声的弟弟。他嘴角在浅笑，背着的手伸到世勋眼前，反手‘哗啦’露出一枚项链在月光下腰坠着。
　　小小的，沙漏形吊坠不断地折射着微弱的光。在半空中，左右摇摆着。
　　世勋一下子从失神中抽托出来，他想一把抓过来却不料抓了个空。眼眸中都是Kris孤傲的神情。Kris收回手，项链被他握紧在掌心。黑洞般的眼眸盯紧了弟弟，口里清晰地念到：
　　“和我回去。”

　　手指停在半空，夜风吹得他骨节泛白。
　　世勋掌骨用力，拳头紧紧地在掌心，青绿色血管微凸在手背。他抬起头，路灯下的面容格外清冷，直挺的鼻梁在上唇上投下小块的玫瑰色阴影，他的嘴唇紧绷着，唇线分明。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管。”

　　“哦~”Kris看着他，看向弟弟的时候却被对方躲闪开了。彼此间眼眸的错过，世勋终将没看到哥哥眼中的一抹失落。很快，Kris又恢复了统领该有的笃定，“你说的没错，听你的。”
　　世勋眼底的冰冻融化了下，只是当他看到Kris手心冒出的白色烟气的时候。瞳孔睁到极致，想要上前去发现早已无能为力。
　　脚下像是被从地皮下伸出的巨手禁锢住。寒气穿透鞋子，穿透组织、肌肉在皮肉之下，一点点将他钉在原地。无法言语的寒冷就像是谷底的寒冰，冻结住他的血液，冻结住他的喉咙，直逼眉心！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转动眼球，黑白分明的眸子湿漉地转在眼眶中。甚至睫毛都不能眨一下，每一根都像被缀上了冰珠儿，好沉。

　　Kris遗憾地摇着头。
　　悻悻地说：“我可怜的弟弟，还是这么轻易地相信别人。”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巴掌声，一个清瘦摸样的女人从树后站出来。
　　她冲着Kris微笑了下，紧接着就走到世勋身前。手持着白色布包，绕在世勋身边每走一步，手臂随之轻轻抖动。
　　很快，地上就被洒下了个不大的白圈。
　　白色粉末触碰之处，草坪就被瞬间烧焦。空气中弥漫着烈火凛冽的味道，风吹过。那股刺鼻味道散去之时，地上的白色粉末也变成了褐色洒在光秃秃的地面。
　　里面，是被囚禁的世勋·克里斯。

　　世勋没有表情，只有瞳孔在收缩。
　　Kris明白他此时的眼神，他上前了几步，停在了圆圈之外。女巫师站在她身边，不卑不亢的。不言语，Kris只是张开了手掌，那条项链依旧完好地躺在他掌心。
　　方才，他的动作仅是让世勋中招的手段罢了。
　　将项链递给女巫师。
　　她再次点了点头，接过项链戴在了世勋脖子上。世勋胸腔起伏，那沙漏的形状就在路灯下晕染地发着亮。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Kris颌首，再次抬起头时他眼底甚至有了些许的泪光。世勋甚至觉得这是自己一闪而过的视差，作为王者的Kris从没让人触碰过柔软的他。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退到一旁。将脸庞埋在阴影当中，侧脸被影绰地埋掉，一丝表情都看不到。所以……只有在树后静静守护他的Lay才会看到，他眼角湿润，下颌挂着滴落的泪水痕迹。
　　Kris，他在流泪。

　　匕首折射着月光，刺痛了世勋的瞳孔。
　　他眼眸中攒进了正冲着自己靠近的女人身影。她左手握着匕首，在右手掌心躺着一只做工很精致的金属小瓶子。
　　手肘没来由地一痛。
　　女巫持着匕首，刀锋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液从翻开的皮肉下汹涌而出，殷红的血液冲击着当场所有人的鼻息。
　　血液，顺着手腕滴落下来。

　　‘嘀嗒’
　　准确地滴在开着盖子的金属容器中，很快血液就被灌满。随着伤口的自动愈合，女巫将匕首和盛满血液的金属小瓶都交给了Kris。
　　“之前欠你的，我们现在两清了。”女巫微笑了下，说着。
　　“我知道。”
　　“所以，我不会在帮血族做任何事情了。一切，到此为止。”
　　Kris仰望着天，天空那轮满月挂在正当中。他不禁叹着气，望着那个一直站在树后守护着自己的人影，如梦般地呓语道：
　　“是啊，就让今晚做个了结吧……”

　　********
　　此时，站在鹿晗身前的异类并无侵犯他的意思。只是他上前一步，鹿晗就会往后退一步。他手扶在锈迹斑斑的横栏上，一步步地向后退着。
　　很快，他就要被逼到了死角。

　　年久失修，尽头的横栏摇摇坠坠。任何闪失，都能轻易地从这里失足坠楼。鹿晗突然站定，随手抄起一根铁管冲着那人挥去。
　　“别这样，”KAI无奈地举起了双手，站定在距离他不远的方砖上“我只是来协商的。”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再靠前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鹿晗大声失笑，举起铁管。反手松开，隔了几秒才听到了下面‘咣当’一声。安静的校园，钢铁触地的声响格外清晰。
　　天台的风劲猛。
　　黑色制服的他显得更像个暗夜中行走的骑士，领子微微抖动着。鬓角碎发紧密地贴着他的皮肤。
　　月亮被风刮来的乌云短暂地遮挡住，天地间蒙上一层灰蒙。乌云移动着，变换角度，鹿晗胸口裸露的皮肤被衬衣遮挡发出蒙版的微红色图腾。他的双眸随着乌云游走的轨迹，瞳孔变换着纹路。
　　“你不会跳下去，”KAI嘴角的笑竟有些与Lay重合，他无所畏惧地靠上前。金黄色瞳孔在入夜的城市中诡异无比，他就像熟知一切的样子，想要去拍他的肩。
　　可手掌刚落在对方肩膀，KAI就吃痛地缩回手。
　　“呃嘶……”金黄色瞳孔对上鹿晗的，他掌心还扎着无数根细密的小刺。月光下，那些刺折射出嗜血的鲜艳“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鹿晗盯着黑暗中，KAI的轮廓。
　　半响，大笑了下。

　　“你居然——！”
　　KAI左手痛的要命，那根根银刺儿正慢慢地向他掌心里吞进去。而作为狼人的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凭疼痛向着五指延伸。
　　他咧开嘴，右手捂住胸口。也许，疼痛的感觉蔓延迅速，现在已经向着心脏组织张开獠牙，进攻凶猛。
　　跪倒在地上，手指扒在冰凉的地面。他仰起头，看着鹿晗尖削的下颌。一字一句，语气里掺杂着无奈和嘲讽：
　　“心甘情愿被人利用，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愚蠢吗！”

　　鹿晗目光冷涩地看着跪倒在自己身前的KAI，表情木讷。他唇角张张合合，夜风将他的声音吹散在空中。
　　满月就罩在他背后，像是背上了个巨大的黄色轮盘。浅黄色光芒，在他背影织成纱，一切都融入了夜里。他就像是暗夜的精灵，即使美丽也无法与人共享。
　　这美丽，只属于夜。
　　就同夜的美，只属于漆黑。

　　“别说了。”
　　他在诉说，像是在告诉KAI也像是自语。
　　KAI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得住多久，他趴在地上。双腿痉挛所带来的同不算强烈，而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腿部肌肉的收缩，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去爬起来。
　　手指愈来愈弯曲，皮毛从手背冒出来。指甲变得修长，呲出它本该有的长度。KAI知道，他在转换，身体正不受控地变回狼的样貌。
　　即使这样。
　　他还是努力地扬起头：“鹿晗，这样你只会陷入诅咒里面……呃嘶~一生一世都不会被人珍惜，不得终老！哈哈~哈哈哈~”

　　鹿晗慢慢地蹲下来，手指抚上他的头发。突然，指尖用力，他揪起了KAI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手指掐住他的下巴，用力扳起来！

　　“我让你别说了。”他的语调依旧轻柔，指尖用力像是轻易地就能捏碎了对方。鹿晗盯着他那双金黄色的瞳孔，“没错，我就是愚蠢。命中注定的事情，我早就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可那又如何……你就这么确定，你是赢家吗？”
　　“至少我爱过，痛过，伤过，愈合过。”鹿晗唇角无比温柔，脑海中那个浅笑的身影持续走过他每一帧的记忆，至少他温暖过“我们每个人都是颗棋子，上帝在下这盘棋，谁都没有说‘不’的权利。有些事情，你永远都不会懂，因为……”
　　KAI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他只能看到鹿晗轮廓变得愈发模糊。在变回原形的前一秒，他依稀只听到一句话：
　　——你，从来没爱过
　　……

　　待鹿晗再次抬起视线，Kris已经站在了他面前。Kris看了眼变回狼形的KAI，嘴角撇弃一抹不屑。
　　不作停留，叫了声鹿晗的名字。
　　“都办妥了吗？”鹿晗问。
　　Kris不语，只是递给他之前那个装有血液的金属瓶子。接过瓶子，紧握在掌心。心里突然冒起一股心酸，这是种很难表达的酸楚。
　　他还想再看世勋一眼，听他说一句话，感受他的体温，最后紧紧地拥抱他一次。他从来不相信前生来世之类的说法。
　　他只知道，他就要与他永别了。
　　永远的，独自的去到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会有无尽的黑暗，无比的寒冷。等到再次有阳光照耀的时刻，他会重新获得新生 ，当然……他再次降临的世界，那个世界里面……再也没了世勋·克里斯。
　　——自己终将还是会忘记他，即使再次重逢

　　“照顾好他，”鹿晗微笑道，握紧掌心“他很怕黑，别让他再孤独了。”
　　Kris点着头。
　　不远处的石英钟慢慢摆动着他巨大的钟摆。不紧不慢地滑过它该有的弧线，金俊绵说的对，万物都有它该有的轨迹，任何事物都无法超脱出去。
　　他，亦如此。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Kris放下身段，放下那层虚无的保护层。他伸出手，鹿晗握住了他的。他感受到不同于自己的体温流淌在自己掌心，似乎他知道了弟弟始终不愿放手的原因了，半响，他松开了鹿晗的手继续说“你确实是个值得守护的人。”
　　——死的，不该是你

　　“最后，我还想求你件事。”
　　Kris看向他，肯定的点了点头：“说。”
　　鹿晗突然冒出了孩子气的笑容，眼眸里亮晶晶的。以为是哭泣了，眼底却是干干的。他望着天边的一轮满月，慢慢地脱口：
　　“我希望你……消除世勋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他祈求地看向Kris，重新拉起了他的手，手掌温热“我知道你做得到……”
　　——所以，我拜托你
　　这是我最后，最后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