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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流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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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流逝
我抱着杯子和枕头,回到了流火的房间,他光着脚,坐在床边上等我,安静地让我感觉不到他的生命气息。
我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脸,说:“冷不冷?”
他摇头,一把抱住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怀里:“锦微。”
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我不走。”
和流火并肩躺在床上,窝在杯子中,我抱着他冰凉的身体,直觉他的骨头硌得我身上疼。我轻轻地掐了掐流火的腰道:“答应我件事。”
流火“嗯”了一声。
我说:“从明天开始,多吃点。”
流火没有说话,我的袖子却湿了一大片。手搭上了流火的脉搏,很微弱,柔到我几乎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我对流火说:“好好睡觉,明天早晨,等师姐下朝回来,我给你们讲咱们分别之后我的经历。”
流火静静地睡着了,呼吸轻盈。
他的时日,不多了。
流火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在薄蔓山上的状态,和我在一起,两人就像小孩子一样有说有笑,而以汶就充当了小孩堆里的大人。我想着法的逗流火开心,与他一起画人物肖像、用布缝出小动物的模样、或者干脆教他制作风筝。
以汶下了朝,老远就听到了我的笑声,她推了院门进来,说:“好热闹,加我一个。”
我说:“好,快来坐下,给,菊花茶,流火亲自泡的。”
以汶举起茶杯道:“说吧,我们分手后你的经历。”
流火立刻坐直了认真地听着,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示意他我没事。
我说:“暗影队是萧夜的,所以我们被算计了。让你们先走就对了,虽然我逞能了,但换来了以汶的安然无恙,对坤陌阿姨也有个交代,否则简师父得从薄蔓山上杀下来砍我了。”说罢吐吐舌头,继续道:“萧夜让怜幽杀我,怜幽下不了手,我就帮了他,萧舟雨也是萧夜的人,三对一,所以我比较惨。对了,萧坼晓什么时候和萧夜对着干了?”
以汶道:“萧坼晓的位置在萧国很尴尬,不上不下,所以他谁都不听,导致了自己现在被软禁。”
我笑道:“这人倒是骨头硬。”
流火的指关节被自己握得发白,我轻轻地抚开,抓住他的手说:“流火,你看我现在没事哦,活蹦乱跳地在你面前。”然后用另一只手握着以汶手说道:“都过去了。”
以汶说:“伤的很重,很疼,对吗?”
我耸耸肩:“是挺疼的,掉进了水里,华年印也因此被触发。所以,凡是一切有生命的万物,都救了我一命。深林的空气极好,所以我的伤好得很快。想不想看看华年印?”
流火充满期待地点头,以汶微笑着也点了点头。
我松开握着他们的手,站在小小的院落中央,望着院落里枯败的植物,闭上眼睛,伸出手臂,在内里运行身体一周后,将自己的灵力与院落中沉睡的植物相连。空气中有亮晶晶的光点在流动,从我的身体里流到了花草树木之上。
瞬间,百花齐放,郁郁葱葱。
流火睁大了眼睛,以汶笑着摇头,我说:“还有更厉害的。流火,你有什么问题想问院落里这颗老柏树吗?”
流火歪着头想了想说:“那就问问老柏树多大了?”
老柏树听了这个问题后,摇了摇树枝,笑道:“一百二十一岁了。”
我对流火说:“老柏树是个前辈哦,一百二十一岁了。”
流火拍着手开心地叫好。
我说:“怎么样?”
以汶伸出拇指道:“锦微华年!”
我挑了挑眉道:“萧夜离阎王,可不远了呢。”
流火没有接话,半响,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怪他嘛?”
我扭过头,问:“萧夜?”
流火摇头,低声道:“怜幽。”
我叹了口气道:“不怪。”
流火说:“锦微,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他们欺负。”
我说:“其实我还应该感谢他。在华年印没有被触动之前,我就是个普通人嘛,骄傲自大,不可一世,他能忍受我那样的脾气,还依然对我温和体贴,那样相伴的一段时日,我已经很感恩了。其它的,我也不想去计较了。”
流火点点头,忽然开始咳嗽,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以汶递过去一杯茶水,流火拿着茶杯,“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以汶立刻对外面的下人命令道:“进宫!传御医来燕然府!晚了当斩!”
我让以汶扶着流火,运起一股柔和的内力,从流火的背部打入到他的血脉之中。奇怪的是,这样柔和的内力,应该是让流火的血脉流转的更通畅,但为何,我的内力进到流火的身体就如石沉大海呢?
我皱眉,问以汶:“流火,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流火轻哼了一声,我让他靠着我,他说:“锦微,别急,我知道自己好不了了,从回萧国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这时侍童已经从厨房端来了人参汤,我边喂着流火边说:“不会的,有我在,你不能死,咱们还要一起去泡温泉呢,你不在了,谁来陪我?”
流火断断续续地说:“你这么漂亮,这么善良,总会有人陪你的。”
御医被管家拉着,一路小跑着进来了。只见御医搭上流火的脉,听了半响,对以汶抱拳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以汶看了我一眼,我摇头,以汶说:“御医有话请讲,不碍事。”
御医说:“少爷的脉象很怪,与我之前几次听的都不一样。之前的脉象虽然薄弱,却平和。而现在的脉象,仿佛有一股躁动。微臣担心,微臣担心,微臣---”
“担心我已油尽灯枯,时日不多。”流火接道。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然后加速。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流火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锦微,别哭了,我的脖子都凉了。”
侍童带了御医下去,留下我们三人在小院落里,我留着泪,以汶叹着气,流火却是最平静的那个。
流火说:“萧国有一种花,叫做啼血花,如果将这种花的汁液掺在蜡烛里,每每点起蜡烛,啼血花就会散发出一种无味的毒,这种毒是慢性的,不会让人立刻死亡,但却会慢慢地让人变得虚弱,直至元气皆尽。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萧夜的亲弟弟,只是一枚棋子,但我就是想一搏,看看一枚棋子的威力到底有多大,现在看来,棋子果然只是棋子。”
我对流火说:“不是的,流火一直都很优秀,在薄蔓山上,只有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和我每天都在比轻功。你是我的青梅竹马,是我最好的玩伴。虽然你是储位继承人,但你却没有丝毫的架子,你没有看见,那天你回萧国,百姓看见你的和颜悦色是有多么开心。流火,你不是棋子,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以汶听不下去,走进屋里,抱了几床毯子铺在树下,我抱着流火坐在上面,软软绒绒的,感觉流火瘦棱棱的身体在我的怀里逐渐冰冷下来。我问流火:“流火,你还有什么愿望?”
流火嘴角微微上扬,努力说道:“嫁给你。”
我使劲点头说:“好,我们现在就拜堂。”
以汶接道:“我就是证婚人。”
我扶着流火坐起来,他握着我的手,苍白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红晕,我们齐声说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
“我,萧流火,愿意嫁简锦微为夫。”
“我,简锦微,愿意娶萧流火为妻”
“无论艰苦或是富有,我们都愿同甘苦,共患难,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流火支撑着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谈到在了我的怀里。
我泪如雨下,抱着流火几乎没有温度的身体,忍住哭腔说道:“流火,以后我们置办一座安静的院落,种满花花草草,夏天的时候,你荡着秋千看我练功,冬天我们围坐在火炉旁喝酒,春天和秋天我们就去赏景,骑马去深林里住上半个月再回来,好不好?”
流火轻轻地“嗯”了一声,气若游丝地说:“锦微,我爱你。”
“我也爱你。”
流火覆在我手背上的手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神态安详。
坤陌十七年,流火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