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83、妹妹

　　施叶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女孩子，直到苏琮说话她才回过神来：“小姐，外面还下着雨呢，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苏琮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微微弓腰、让出了门口的路。
　　施叶看着苏琮，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她的目光虽然从自己的那间划过，但却丝毫没有停留，引着萧宁宝与施易进了苏琮他们三个的房间，并招呼二人一起围坐在破旧的小桌子旁。
　　萧宁宝天生的呱噪性格，但此刻施叶与施易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凝重与严肃，她倒也不敢过分吵闹，乖乖地坐在那里，等着施家的两位小姐赶紧开口。
　　施叶打量着施易。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只见过一次，而那唯一的一次，她们竟也是以火药味十足的场面结束的，而当事人的她、施易、萧宁宝，如今竟然同座一桌，真是不得不感慨世事的无常啊。而且，看样子，当年最先起冲突的两个人似乎也已经握手言和了。这般想着的时候，施叶又看了萧宁宝一眼。这位胖胖的小姑娘正眨着眼睛、迫切地看着自己。

　　施易微微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不管怎么说，也还都是孩子呢，千里迢迢地，竟然跑到了这里。
　　施叶的目光落在了萧宁宝的眼睛上，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萧宁宝像是憋了一辈子的话似的，立刻机关枪似的打开了话匣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安国现在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只不过是怕惹上麻烦，所以没人敢议论。我本来就想到京城来找你们玩的，谁知道半路上突然听说馨菲要嫁去吐蕃，所以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京城，谁知道还是没来得及见到你们。”
　　施叶安静地听着，默默地为萧宁宝倒了一杯茶。萧宁宝接过来便猛灌了一口，也不嫌茶水早已凉透，又接着说道：“后来我就找了家客栈，想着玩够了就回家的，结果突然听说亲王出了大事，我刚听到的时候还在想，谁这么大胆，敢传这种谣言，后来京城里戒了严，满大街都是巡查的士兵，挨家挨户的查，我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我当时都吓傻了。后来我回过神了，就想着赶紧去找你。”
　　“你去了吐蕃？？”
　　萧宁宝摇摇头：“没，被困在京城十多天，那阵子谁也进不去、出不来，后来听说皇上的伤势好转了，京城的大门才又重新打开了，然后我就往吐蕃赶，半路上竟然碰到她了，”萧宁宝看了施易一眼，“也幸好碰上她了，不然我就真的直奔吐蕃去了，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追上你了。”

　　施叶看着萧宁宝，感激地一笑，才慢慢将目光移到了施易的脸上：“你……回家看过吗？”
　　施易揪着双眉，摇摇头：“没有。”
　　“上次回家也没有看到你……”施叶说到这儿，便顿住了，施易很聪明，连忙接着说道：“嗯，那时候不懂事，跟姐姐吵了一架。后来回到家，娘又不让我在家里闲着，逼着我去了暗香楼习武。”
　　“暗香楼？”施叶的神经霎时绷紧，昔日南下之行，在那个深谷中他们伤亡惨重，而当时苏琮他们怀疑的正是暗香楼。施叶盯着施易，想要从她的表情上瞧出一丝慌乱或是伪装的蛛丝马迹，可是，施易的神情很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并无半分异常。施叶微微缓和了语气，问道：“你师父允许你这么跑出来吗？”
　　施易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其实那个暗香楼奇怪得很，我从入门到现在，也只见过一位引荐的老板和师父两个人而已，而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师父不准也得准啊，我哪里还有心思学什么武呢？”
　　施易本就与媖亲王样貌相似，此刻又蹙着细眉苦笑着，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当真是连施叶都不舍得再去怀疑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施易与萧宁宝匆匆对视了一眼，施易才说道：“我知道姐姐陪着公主去了吐蕃，便想着赶过去与你汇合，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府里的护卫，得知你要去救娘，后来又碰巧遇到了她，我们就快马加鞭地赶到这里了，谁知道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有找到你。幸好今天终于让我们撞见了！姐姐！”施易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咱们赶紧去把娘他们救回来吧！我听说草原那里可怕的很。”
　　施叶看了萧宁宝一眼，萧宁宝拨浪鼓似的直点头。
　　施叶抽回了手，说道：“你们疯了吗？行刺皇上这是何等的大罪？要怎么救？你们想要违抗圣旨吗？”
　　“可是姐姐、难道不是打算去草原救他们的吗？”
　　施叶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初听到王府受难时的确是想去的，可是现在想明白了，母亲身上背着的可是谋逆的大罪，如今皇上恩赦了王府其余人的性命，我不想再将这百来颗的人头再送进去。”
　　“那姐姐为何要往草原这边来呢？不是要去救他们吗？”
　　“我只是想去看一看草原，若能寻到他们，那最好。若是找不到，我会立刻回京的。”说完，施叶依次看了两人一眼，严肃说道：“你们两个也不要继续胡闹了，收拾下立刻回家去吧。”
　　“姐姐，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也想去草原。”施易又开始拉扯着施叶的衣袖。
　　施叶这一次并没有躲开，任由她无赖地拽着：“好，如果你们不回去，那草原我也不去了，我亲自送你们回家。”施叶的声音平静无痕，可是眼神却冷若冰霜。
　　施易嗫嚅着半晌，慢慢地松开了手，惴惴不安地瞟了施叶几眼：“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他们……”
　　但施叶却根本没有继续与她争执下去，转向萧宁宝：“你们带了多少人过来？”
　　萧宁宝歪着脑袋、两眼望天，开始在心里计数：“两个、四个……九个人吧？”
　　“嗯，走大路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一会儿就回去收拾收拾，明早就启程回去吧。”话已不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萧宁宝鼓着腮帮子，磨蹭了一会儿，说道：“小叶，真的不用我陪着你吗？人多也有个照应吧。”
　　“不必了，你负责把我这个妹妹安全送回去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萧宁宝爽朗地大笑起来：“没问题，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施易还想再争取一下，但萧宁宝已经开始站了起来、拉着她向门外推了。
　　“小叶，那你自己小心点，我们就住在城南口那家客栈了，你要是有事情，就去找我们。”
　　施叶点点头，将这两人送出了后院，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小姐……”一直跟在施叶身后的苏琮欲言又止，神情很是纠结。
　　“怎么了？”
　　苏琮犹豫了一下，才斟酌字句，低声说道：“……可能是属下想多了，小姐别见怪……”
　　施叶微微一笑，苏琮才接着解释道：“虽然那位萧小姐是您好多年的师姐妹，可是……人心总归是隔着肚皮，她母亲官职又不高，在京中无权无势的，她到底是哪儿借来的胆子敢管咱们府里的事？谋朝篡位啊，那可是皇上亲自定的罪、下的旨啊！之前……”苏琮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施叶的笑容却倏地隐没在回忆之中。
　　苏琮的意思显而易见，他说的是梅馨菲。
　　说起来，在她的内心里，梅馨菲比萧宁宝更加可靠、更加可以依靠，但到头来，还不是反手便将她卖给了皇上？
　　梅馨菲的苦衷她可以理解，但是苏琮的担忧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她不能白痴地在同样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不是吗？
　　“嗯，我明白。”
　　“还有……还有二……二小姐，您也得留个心眼儿。”说完，苏琮就默默地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施叶看了看如今跟在身边的三个护卫，没有说话。其实，若不是刚才苏琮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她倒没有注意到，其实苏琮一直称呼她为“小姐”，不是“大小姐”，而是“小姐”。这其中隐含的深意，想来倒是令人感到很窝心。
　　“暗香楼……真不知道这安花旋究竟在母亲的事情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不过……”施叶的眉头不自觉地锁了起来。暗香楼的这位大宗师，立场不明，她也不确定那人究竟是谁的人；而如今，她的身边，先是有了相随的桑结，还有即将赶过来的韧禅，三大宗师，竟是来了两位，难道，施易便是最后那一位派来的吗？
　　“……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若施易是暗香楼的人，她是希望我去草原的；而李……韧禅又不想我去……”
　　“小姐，其实说心里话，属下也不想您去那个鬼地方的。亲王是一定要救的，可是您也不需要亲自过去，府里的人都不是凉薄无情的墙头草，就算眼下王府风光不再，但是要是为了救亲王，我相信大家肯定都会义无反顾的。”
　　“我知道，不过正因为那里可能会有危险，我才不想让更多的人白白牺牲了性命。咱们先去探探风头再说。”
　　苏琮看着施叶的笑脸，也只能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