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红血 涉世无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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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无纪年。
只知那时武林多变，三教隐世，七星汇聚，有真龙入主中原之大势。
那一年江湖多杀戮。
便连偏远山村之地也常有波及，血雨世途，无人可节制，而混乱之局面在七星之主天策真龙一改往日作风残暴好杀之后，被人设局困死在引灵山上达到顶峰。
中原一统顿时支离破碎，各大势力揭竿而起，有多少人被卷入风波而丧命，又有多少原本繁华之城镇因为战乱而荒废，甚至彼端之乱局波及中原周边东南西北武林，宣告未来长达数百年之乱世来临……
江湖风雨，却涉不上世外尘。
“前辈，我要改名！”
“哦……”
“我不要叫小红，读起来好幼稚，这真的是名字吗？！”
“嗯。”
“总之，纵然是反对……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幽静隐于山外之地，花树环绕，清风徐徐。四周遍布深浅蓝色布幔，掩映银蓝相间之建筑，楼阁外有一界碑字迹古隽刻有一字：“扇”
风吹蓝幔，动荡若渊海。
在一处扇形层叠石雕前方，有童子持剑严正以对，黑发束蓝巾，略显稚气的面孔已露未来之刚毅，眉眼略显清秀，然锐利之目光却足以掩盖这柔和，薄唇紧紧抿起，倔强的目光透着紧张，绷得笔直的双脚看起来有随时后退逃跑之趋势。
“前辈！？”等了片刻，不见回应，毕竟年幼的童子试探探头，跃跃欲试地想过去沉不住性子。
便在这时，看似无人的楼阁内突然掀来一阵风，烟尘吹起张扬浅蓝布幔，惊得本就紧张的明书红向后一跳，就听一道慵懒优雅儒音道：
“耐性。”风由布幔后方楼阁门内起，有磁性声音缓慢而平淡，语气一丝不容置喙：
“吾记得，有让你学过礼记。”
似有轻微折扇合拢之音。
不是警告，更似警意。
童子一滞，垂下头，微微撇嘴：“礼记什么的，昨夜我才刚刚抄完啊……”
“那么。”门内声音缓慢淡淡，慵然又道：“今夜，礼记再抄百遍！”
这绝对是抄不完别想睡觉的意思。
别啊！！！童子瞬间有种强烈愿望宁愿被楼内的人一扇子，坚持又道：“那我改名……”
浅蓝布幔缓缓飘荡，楼阁内一时并未有声音。
“名号么。”忽而阁门无声开启，映衬天际云霞，院内石桌突兀现出一杯袅袅清茶，继而鎏金折扇合拢：“嗯……”沉吟。
童子在那道身影出现之时，已是下意识弯下腰行礼，但又很快直起身，眼神一眨不眨直视而渴望，脱口而出：“要文雅点的！”
“哈。”不置可否一笑。那是一名神色内敛之儒者，褐金二色文雅儒家衣袂随风飞扬，黑发垂落，头戴金质高冠，垂弯月琥珀珠，眉斜起入鬓，目深邃而狭长，扇持左手，淡饮香茗。
此地扇宇，来人自然便是定锋坡之主，忧患深。
不觉童子已来到此地六年，也被唤了六年的名字“小红”。
那一年年末，双亲未留下只言片语便将小红送至树端，纵有前世心智，今生再为人仍为幼子，当时之茫然空落，今日童子一生也不会忘记，亦正是眼前之人突兀现身树下，淡然持扇朝上伸出手。
一个字“来”，从此成为后来六年时光，支撑童子武学文之动力。纵然并未有正式磕头拜师，然在心内，早已视其为自己唯一之师尊。
为何要改名？
大概只是隐约觉得扇宇终究不是她之归宿，童子很想让被自己视为师尊的人替自己取一个名字，也许只有这样，才会让不安的心平稳。
心之平稳，唯有平稳，才不会被心内之魔所吞噬，不管怎样，走火入魔这个名词，还是尽量别出现的好。
“不是名号，而是名字。”
童子很固执：“我只是长大了，前辈你不能再唤我小红！”
“你要怎样的名字。”忧患深表情不动，黑眸深邃，缓缓放下手中玉杯，声音慵懒平缓：“比如你之父亲曾经所取？”
父亲？
童子有些意外。
……前世的记忆，只是留下一个大概的生活印象，而今生之父母，却随着无端被遗弃在树枝上，早已刻意不想起。
名，代表一生的轨迹，并非随意能取。
“父亲所取的名字？”童子喃喃自语，竟是茫然起来。她只是今日练剑练着心浮气躁，突然压抑不住内心的寂寞，这才控制不住离开修行之地跑来扇宇捣乱。
“正是。”，忧患深右手慢慢摊开折扇，淡然自若抬手一扬：“生之歧路，书就红雪……你本有名，即为书红血。”
并不是怎样文雅好听的名字，却无端让童子心中怔了怔，仿佛印证着什么。
庭院寂静。
“或是。”忧患深微微抬眼，神情不动而持扇：“你，选择其他？”
童子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算了，不用！”
是血，非雪，红雪，红血。
‘丫儿诞生那日，正是漫天飞雪，让妾身忆起昔日……飞血。’
这一年，童子再度忆起曾经拥有的名。
红血，浸染鲜红之雪。
名字是否会应证未来之路？
她自幼爱剑，莫名其妙的选择，是不是正是因为剑走偏锋，能斩断前途一切，而不愿意未来操纵他人之手？
若要踏血而过方能得自由……童子书红血，甘愿。
书红血十六岁那年，扇宇之主终于忍不住，她生日的那天，备齐一套女装。
“来。”
正是定锋坡，远离尘世，四季如春。
楼阁之内，窗外夜幕深。
忧患深端正坐于榻上，微抬狭长黑眸，总有一种慵然风雅之态：“一试。”非是询问，而是直接了当之要求。
身量再长，已是翩翩文雅少年模样的书红血随意靠在墙角打瞌睡，忽然惊醒茫然抬头：“啊？”
她之衣衫已再非改制，而是一身雌雄莫辩之儒家白衫，腰间系银带，挂着黑色长剑，有点显眼。少年心性，总是不爱内敛，喜欢张扬。
一柄描金折扇正正指向桌前托盘内一套衣装。
粉色桃花染点袖间银华，明档坠，金玉钗，精致华贵之首饰却不庸俗，正是适合豆蔻年华。
书红血其实对衣着向来无所谓，有得穿不麻烦就行，于是毫无反抗地拿着一堆衣服叮当首饰走向屋后，再现身已是绸裙曳地，扶摇叮当。
“我觉得，有点别扭。”书红血老老实实地拽着袖子，皱眉抬手扶了扶头上快要掉下来的金钗，这玩意一打架，那是绝对会保不住的吧？
忧患深难得沉默了一会儿。
该怎样说呢……不是别扭的事。
衣裳没问题，气质很有问题，没有人会在穿着粉色绸裙的时候毫无顾忌地露出穿着黑色长靴的脚，黑发团成一团插满盘子里所有钗子也就算了，品味打扮都是可以培养的。
然而更重要的。
忧患深竟是第一次注意到，被自己由小小一团养大的姑娘，身材……
“罢了。”忧患深有些头疼地抬起折扇，微微掩住视线：“去换掉。”是不是应该关注下这孩子的平时生活？他是不是平时太放任了，导致练功过度，或者，该稍微培养下儒门特色的品味和着装？
又过三年，书红血十九岁。
……平日水果，吃了整整三年的木瓜。
当书红血终于醒悟过来，自己恐怕是哪里出了点问题，已经结束暴躁的青春期，身高长至大约六尺便没见长。
回忆起当初自家书生爹，似乎也不是太高的样子。
这个就算了，书红血时常蹲在自家修行地不远的小湖边对着水中倒影皱眉，有些事不好宣于口，但记忆中——“前世，没这么平啊……”
在书红血二十三岁那年，剑术小成。
这一年忧患深终于忍无可忍书红血那糟糕的品位，以进修之名，将人送至一处名为六庭馆的地方，强制学了三个月的礼仪着装鉴赏啊等等。
总之，务必要符合儒门之身份。
书红血灰头土脸地带着三大箱衣物各种首饰以及玉佩零碎等等回到定锋坡，淡定地站在楼阁外飚儒音回复：“吾回来了。”
“……嗯？”门扉内，忧患深之声音格外迟疑。
“教母说，吾糟蹋了女装，也很糟蹋了这身白衣。”白衣黑剑什么的，当年到底为毛要这样耍酷，很难洗干净啊。书红血如今已经很淡定地面对自己身体上一点小小的问题，面不改色地继续回复：“教母言，再留吾，反会误了儒门礼仪，并托吾向前辈致以歉意。”至少用词文雅多了吧，古文什么的，她一名剑客真的不擅长。
其实楚君仪的意思是，真的不要太糟蹋儒门礼仪啊……
“前辈？”
回复完毕，书红血正正规规行儒门大礼，然后小心翼翼挪动脚步，以防门内有风。
良久，忧患深终于缓缓吐出一个字：
“走。”
那一年，从来慵雅自若的扇宇之主深深有了觉悟。再然后，导火索书红血被连人带剑直接扇出定锋坡，连带一封随后从天而降的金色推荐函。
“呸呸。”书红血拍拍袖口的灰，整了整一身灰衣，觉得还是看不出脏的灰衣最适合自己啊……不愧是儒门教母的建议。
“这是，被赶出门了么？”书红血蹲在地上捡起那封金色推荐函，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四周深山老林，定锋坡应该在哪个方向来着？她只记得怎样从天上走。
“嗯，这个是？”
翻开推荐函，下方印有一方小小金色折扇，书红血知道这是忧患深的个人标记，但是为什么这信函上什么都没写？
继而耳边忽而再闻缓慢慵雅带着无奈的声音：“去。”
去？
一阵风拂来，天上晃悠悠落下一张墨迹未干的路观图。
“……学海……无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红血 涉世无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