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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挑拨(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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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我有事想同你说。”
欧阳少恭算计着时辰,大约已过了亥时。
该是小孩子睡觉的时辰,不过欧阳少恭成心不想叫他睡好。于是等到韩云溪进屋,又是一番欲言又止,踌躇再三。
“之前我曾言,见过那位风姓兄台,兴许是弄错了。”
韩云溪脸色果然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兄台的衣饰,在女娲族内并非罕见,对吧?我九年前,只模模糊糊瞧见了一道白影……”
“少恭,说清楚!”
欧阳少恭便道——九年前,他被韩休宁“驱逐”之后,“委委屈屈”在深山中跋涉。才离开韩休宁视线片刻,忽觉头顶有阵岚掠过,抬头一望,天上一道白色人影,不疾不徐掠了过去。
“我觉得那或许便是传说中的腾翔之术,多看了几眼。依稀看得出是你们女娲族的衣裳,与你们不同的,则是那人套了件白袍,衣角有土色纹路,我便以为是你们族中的术者。”
“腾翔之术?”
“腾翔之术乃修仙门派的八大御术之一。传闻须配合特殊心法,可使人身轻如燕,腾云而行,日行千里。”
“女娲族未曾听闻有此术法。”韩云溪思索半晌才道,眉头却蹙得愈发紧。他未听过,不代表娲皇殿内没有。欧阳少恭所言无一不是在暗示他所见之人是风广陌,然而若是如此,风广陌那日下午便到了乌蒙灵谷附近,何以入夜才出现?
欧阳少恭颔首:“许是我看错了。”
“还有别的细节么?”
“当时只得惊鸿一瞥,当真是看错了罢。”
怀疑的种子却已种下。韩云溪想不通,风广陌为何要隐瞒抵达的时辰。
若是……
韩云溪握紧拳。
万分不愿地将怀疑转至风广陌身上。若是……他真伤了韩休宁,又何必在入夜时出现,为韩休宁续接经脉,保住她性命?
“那位风姓兄台很是厌恶我。”欧阳少恭见时机已至,又添了把火。
“少恭……风大哥不过是对你有误会。”
“还有一事,我势必得告诉云溪。”
“何事?”
“昨日那兄台将我重创,以为我昏了过去,离去前说了些话,有一言被我听在耳中——‘我已忍了她许多年,何须再忍一个凡人!’。”
“……!”那又是何意?
“‘她’是谁?听来似是身份不凡?”
韩云溪闭目思索,片刻后,面色一青:“或许,是娘娘……!”
“你族女娲大神?!”
“正是。风大哥乃娲皇殿十巫之首,术力与声望皆无人能及,能让他道出一个‘忍’字,又身份不凡的女子,唯有娘娘。”
“这……!”欧阳少恭诧异地睁大眼:“你们族内不是皆以女娲大神为尊,全心敬仰么?”
韩云溪听闻此言,心中响起一声惊雷。
——忍,即意味着……风广陌不敬女娲!
而此时,耳边又是欧阳少恭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似乎也厌恶女娲大神?”
“风大哥怎会……”
韩云溪虽如此作答,眼中却是一片茫然。欧阳少恭心道这韩云溪反应未免有些慢,果真是个不懂算计的愣头青,只得又去煽风点火。
“他何以至此?平日可有端倪?听你言女娲族民命运多舛,他是否……”
“少恭!别说了!”
韩云溪厉声喝道,欧阳少恭怔了一怔,赔笑道:“是我不对,不该枉议你们族内之事。”
“少恭……我相信风大哥,我想相信他。”
“是啊。人各有其性子。在中土,不信神佛的人多了去,就连我也觉得人与神佛各司其职,我不能代替神佛承受香火,神佛亦不能替我行医济世。再者,纵使那人心有不敬,待你却是极好。你自当珍惜这缘分。”
“我明白。”
韩云溪颔首。
至始至终,欧阳少恭从未说过一句韩休宁是为风广陌所伤。然而,他的言语,却在韩云溪脑中生根发芽。
——他似乎厌恶女娲大神。
昏暗蒙昧的幽都之中,泱泱大河之下,风广陌那一句没头没脑的“神祇也有办不到的事”曾让他在意了许多年。
——何以至此?
大约是因为……风广陌又曾言,“命运多舛的何止你一人”。
——平日可有端倪?
端倪,太多了。
细细想来,风广陌在他对女娲语出敬仰时从未应答。
他其实未曾隐瞒他不敬女娲之事。
思及于此,韩云溪面色由青转白。相识多年,他并未发现风广陌这一面。那么,风广陌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云溪勿要想多了。”
那一厢,欧阳少恭见挑拨起了成效,唇角微微勾起。“横竖你们二人感情极好。待他来了,开诚布公将事情说清楚。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医治令堂……与我的双手。”
“嗯。”韩云溪浑浑噩噩应了一声,道:“那……睡吧。”
欧阳少恭应声合眼,将头侧向一边,心情舒坦多了。便再“好心”安慰了韩云溪一句——
“在中土,许多人情来往皆是为了有利可图。譬如大户人子弟为争夺一个当家的位置,骨肉至亲也各分派系争斗不止。他却扶持着你这大巫祝从稚龄撑至如今,亦是有情有义。”
韩云溪又是如闻惊雷!
风广陌最初……并不支持他成为他大巫祝!甚至不止一次在他面前直言应找人取代他!
这一夜,韩云溪翻来覆去,难以成眠。脑海之中,有一条线索隐隐成形。
欧阳少恭听得里屋中的动静,微微勾起唇角。
一旦进了乌蒙灵谷,无论韩云溪还是风广陌都再奈何不了他半分。到如今,他只需赶在风广陌赶到之前把身体调养得再好一些。如此,才能保证在他清理乌蒙灵谷众人之后,还能有余力闯入女娲巨像脚下那一处寒气极盛之地——想来焚寂必定封在那一处。
而会如此做,不过是想看韩云溪痛苦。
外屋那名俊俏英气的少年,毕竟是与他魂魄相通的人。
渡魂数千年,爱过许多人、恨过许多人,但生来便与他牵扯至深的,大约只得这一个。
正因如此,他要看韩云溪痛苦。好比旁人相信的人与事,他总是想去毁掉。而韩云溪相信风广陌,他便想让韩云溪看到风广陌的另一面。如此,待到他背叛之时,韩云溪才会更伤心。
韩云溪越是伤心,他才会越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