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原稿版）》源儿

4、第四章：飞逝岁月

　　桐乡的乌镇沉浸在岁月里，淡淡被抹去。
　　许多年后回想起来，他们就该告诉自己永别离开那个地方。
　　遥远的上海滩已经成为另一个世界了。
　　自从母亲和父亲离开后，莫西俊和妻子也离婚了。

　　十年过去了，儿子莫思源已经上了学，在这里十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母亲病逝，他带着儿子回了家乡，如此倔犟的父亲却在母亲去世后变得面容憔悴。
　　他想安慰父亲，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多年在外的生活，让他习惯了当机立断的表达自己，习惯了枪口下舔生活的日子。儿子被他安排在寄宿学校，周日回家时他也多半不在家，儿子思源小小的便学会了一个人生活，而他多是和刘进芳两个人泡在大上海的吧台前酒醉歌舞。
　　身边的女人换了无数，却没有一个带回家的。
　　刘进芳还好一些，有了一个儿子叫做刘陆陆，比他的儿子小两岁。

　　莫西俊点了一支烟，安坐在吧台前。
　　莫西俊将喝的烂醉的自己，脸贴着吧台趴在桌子上。眯着眼挑看着吧台前的女人，还一直在挑逗了她：“小姐听你口音是辽宁人，怎么？你是逃难过来的。”
　　“恩。”女人熟练的把玩着手中的调酒瓶，抬头瞄了一眼莫西俊，就又似乎无意理再去会他。
　　莫西俊也泄了一丝气焰，又贴着吧台将脸放在桌子上，盯着面前的酒瓶。
　　轻烟缭绕，他都不知道这酒醉奢靡的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有的时候，他会想，真的像刘进芳那样身处繁华却淡然安适，甚至他想结婚，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但这只是想，他却不敢相信自己真会成了这样。
　　“西俊！”听这声音莫西俊头也不用回就知道是刘进芳又来了。
　　莫西俊脚下一挑，挑起了一张椅子放在自己旁边，用眼睛瞟一下，刘进芳就很明白的知道莫西俊是让他坐下，刘进芳走过去，坐定在莫西俊身边，却只点了一杯红酒。
　　“怎么了？”莫西俊挑起眼看着刘进芳手里的红酒，道：“你是因为这结婚了就开始戒酒还是怎么了！”莫西俊也没有理刘进芳许多，打了一个手势把刚才那个调酒的女孩叫过来：“来！姑娘，给我和你这位大哥来两瓶好酒。回头算你这刘大哥帐上！”
　　一看莫西俊这副样子，刘进芳就知道他又喝多了。
　　刘进芳对那位调酒小姐道：“小姐给我们来两瓶啤酒吧。”
　　女孩照做了。

　　“刘哥！”莫西俊将喝的头昏脑胀的自己埋进吧台里，接着就开始以往的大喊大叫的叫骂：“我他妈的这叫什么事情，那个混蛋阿柔，把她一姐妹介绍给我，都他妈的什么事情，那女的有一个相好的，就是那个六爷！得！这六爷差点没把我给拿枪端了！”
　　刘进芳听惯这些话，只是喝酒不理他。
　　莫西俊抓猛的抬起头，抓起啤酒对着进芳杯子狠狠一撞，道：“喝！”
　　“我看阿柔是不把我弄死她不甘心！”

　　刘进芳轻柔的站起来将椅子挪了靠近莫西俊坐下，拍着他的肩膀：“你别再玩了，听刘哥一句，你如今也不小了，三十岁的人了，一天到晚不是玩女人就是喝酒，儿子你也不管，上个礼拜要不是思源他找到你嫂子，孩子发烧没人管，给你打电话也找不到你的人！你嫂子吓得赶快给孩子送到医院，你嫂子气得在那骂你，就那孩子还在安慰你嫂子。要我说，你就好好的娶个女人结婚。你如今就算是再有钱，老了呢！你能怎么办？”
　　“谁他妈的跟我！”
　　刘进芳听到这里，只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十年的兄弟了，他太明白的知道莫西俊，这样一个看似臭名远扬的家伙，却有他孤身一人在上海滩活着的无奈，他何尝不想找个人踏实结婚过日子算了。有些事情他懂，莫西俊！这样的人，在上海滩他是个人物，离了上海滩他又是一个人物！这样的莫西俊，让他离开上海滩，他不会！但是让他永生都在上海滩，他也不会！别人不懂，他懂！老刘也懂！不然就不会做了十年的兄弟。
　　这样的莫西俊在上海滩除了有了几个钱，剩下的就是他风流的名声。
　　全上海滩无人不知道，莫西俊莫大少若是敢叫名上海滩风流第二少，没有人称一！

　　“好好好！”一阵笑声叫嚣着拍手的叫好声走过来。
　　刘进芳挑眼回头一看，再看看喝的烂醉的莫西俊，只贴了他耳边说：“木拓过来了，你最好不要再打架了，我看了都头疼！。…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最好自己也把自己当回事一下。上个礼拜你爸找不到你给我来了电话，说是过两天是你母亲的忌日，让你回去一趟。”
　　莫西俊醉醺醺的扬起眼：“恩。”

　　刘进芳与木拓擦身过，却只是点头示意，没说话就走了。

　　木拓是日本人放在上海这边的人。
　　十年前就和莫西俊结下了仇怨，因为当年川先生在码头工厂工人罢工事件，让莫西俊出面解决，当时日本人也在这个工厂有入股，当时川先生远在南京不在上海，莫西俊想都没有想，带了一帮人，过去直接将几个带头闹事的日本人扔到黄浦江里了，闹到最后连日本军队都出动了，木拓和莫西俊巅峰对决，谁都肯退让一步。
　　最后还是木拓将莫西俊一个反手给擒住了，说是要一命抵一命。
　　最后还是川先生连夜从南京赶回，亲自找刘勇彪借用了他的部队才将莫西俊救下来，但是最后木拓也因为莫西俊和川先生闹得很僵，以至于让他的上头在上海滩副市长川先生面前很尴尬。
　　最终的结局还是莫西俊和木拓双双道歉两方结好。
　　当时为了此事，刘进芳出以上海市副市长秘书身份保了莫西俊，因此被日本人胁迫娶了一个日本妻子，如今也都过了十年，刘进芳却和妻子平稳度日，至于当年这个间谍身份的妻子，如今两人身份如何，却无人知晓。
　　只是上海滩当年流传的很厉害。
　　莫西俊曾当着刘进芳的祖宗牌位发誓，此生他莫西俊绝不再与日本人有任何的生意交集，此生绝不许莫家一娶日本女人。而刘进芳后人无论如何，莫家后人皆必须全力保护。包括刘进芳现在的儿子刘陆陆这八年来上学所有的费用皆出自莫西俊之手。
　　虽然刘家不缺这钱，但是两兄弟的感情却是无法质疑的。
　　十年前三兄弟黄浦江结拜，生死今生今世，这十年依旧不曾改变。
　　这也传为上海滩的一段佳话，人人都知道上海滩双刘莫少，川德安手下的三大得力名将，甚至有让放出此话，川德安若是没了莫西俊，他在码头所有生意将是岌岌可危，随时都能被日本人踏平；而若是没有了刘进芳那些对日，对南京以及对上海滩各方人士的手腕外交方式，他当这个做了十年的上海市副市长也只是早晚下台的事了；若是没有了刘勇彪，他在整个上海滩独霸为王军事力量将荡然无存。
　　六年前曾有一个日本将军来上海滩，在与刘进芳说过三句话之后。
　　他曾评价此人，同坐同睡十年，依是无从了解！可见刘进芳埋藏之深，为人心胸城府至深，实在无人能及，能懂！

　　木拓今天是一个人来的，穿的西装革履没有带一员手下，显然他是知道了莫西俊因为一个女人被上海滩鼎鼎大名的六爷端了枪指着脑袋，还差点被毙。而此女却正是六爷私养在外一个女人。
　　莫西俊拎着一瓶酒，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却被木拓拦下，本来他都听了刘进芳的话不惹事，尽量不惹木拓，但现在他是摆明了就要挑事的，莫西俊根本就是忍无可忍，指着木拓就骂：“你他妈的来看我莫西俊的笑话吗！”
　　“没有！”木拓摩挲着手指，故意将声音拉长了喊出来，酒吧里所有的人都朝着他们看了过来，一些常客一看又是他俩在挑事，就不了，接着自顾自的喝酒，这个酒吧里的人早就习惯了他们。
　　反正若是打砸坏了什么，明天只管去莫西俊大少的府上，管家张叔会很愧疚的给他们如数赔偿，而且保不准还会多拿到一些钱也说不定，因为这个时候的莫西俊肯定在睡觉，管家张叔不敢吵他，很自然的就会拿了钱打发了这些找事的人。

　　莫西俊摇晃着身子都站不稳，木拓拍拍手走到莫西俊面前，很快就从酒吧外面走进来了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对着莫西俊齐齐点头躬身道好，在木拓摆了明的挑衅下，在莫西俊看来他不光是挑衅还有强烈对他这个中国人的挑事，以莫西俊的个性简直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莫西俊顺手抄了一个酒瓶就砸过去，嘴里还骂着：“我去娘的混蛋！我莫西俊就是在缺女人也不睡你们日本货！”
　　还有砸在木拓头上，酒瓶就被木拓一把夺了过去，莫西俊挣脱了木拓，又不知道从哪里抄了一整瓶酒，憋着一口气冲过去拎着酒瓶砸了上去，木拓眼急手快一把抓住莫西俊的双手，反手一擒将莫西俊压在地上，手臂被扭的生疼压在背上。
　　木拓伸手过去揪住莫西俊的头发抓，疼的莫西俊撕叫了一声，抬起头，穿入骨子的眼神死死抓住木拓，木拓对着莫西俊的脸就是一拳，莫西俊被打的滚在地上，莫西俊很快就爬起来，吐了一口嘴角流出的血。

　　“莫西俊！”木拓伸出手指指向莫西俊。“你最好不要太狂妄了，也不看看这租界是谁的天下，你要是闹事滚回你的闸北去！”
　　莫西俊伸手从身后抓了一瓶酒，还没有等木拓反应过来，冲过去照着木拓的脑袋砸下去，顿时血注喷出，木拓被揪的生疼，整个脸都扭曲在一起，一双手捂在头顶。
　　莫西俊看着木拓狼狈的样子，仰头哈哈大笑，指着木拓放口大骂：“木拓！你给我放的都是你他妈的狗屁！”
　　木拓瞪着莫西俊狂妄的样子，扭头吐了一口血。
　　咬咬牙，木拓眼看着莫西俊摇晃着身子走出了酒吧，渐行渐远，看着他的背影，木拓狠狠咬牙：“莫西俊你最好给我记住！我总有一天要死在我手里！”
　　“这句话应该我告诉你！”

　　月色高挂，莫西俊流浪的走在上海滩的路上。
　　嘴角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酒瓶一口气灌下去。
　　走到车子前，开了车门，顺手就将酒瓶扔在车子旁，摸索着从兜里掏出钥匙插向车锁上，但马上却被一双手按住了，莫西俊一颤，咧着嘴咽下一口酒，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刘进芳。
　　刘进芳拿过他手里的钥匙，拉着莫西俊上了车。
　　“喝成这样还敢开车，不要命了！”刘进芳换了他坐在驾驶座上，安慰莫西俊说“你别再这样混下去了，你爸一个人也不容易，你在上海他还要担心你，还要照顾家里。你再不娶个老婆都对不起他！”
　　“我娶老婆？偌大个上海滩你让谁跟我过日子，谁都恨不能跳到黄浦江里被淹死，也不会和我莫西俊结婚。算了！不想了。你不是说我爸让我回去看给我母亲做忌日吗。”莫西俊一头扎在方向盘彻底不语。
　　“恩。”
　　“好！我回去找个女人结婚。”

　　莫西俊猛然地坐起来，拢拢头发，定息屏气坐的端端正正。
　　他想娶了妻子，过一些安稳的日子也可，他真的只是这样想的，这样想。
　　就这样决定后。
　　莫西俊带着儿子思源回了家乡桐乡乌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