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节 ...
-
建安元年二月，豫州，曹操灭刘辟，声势越发壮大。
“在下姓王名萱，祖籍长安人氏，请将军收了在下吧。”
见那孩子不卑不亢，礼貌地拱手行礼，逗得曹操也忍不住笑了。听说有贤才上门递帖，就叫看门的士兵放了进来，结果是个看起来才十岁出头的垂髫小童，礼节上却丝毫不失分寸，说话也一板一眼，比大人还稳重几分。仔细看看，这孩子好似不是生在乱世之中，乌发衬着白肤，雪团团般可爱，虽气质不像是寒门小户的孩子，但在这初春的北方寒天，居然还穿着麻布单衣，冻得两颊苍白，走路都晃晃悠悠，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好笑。
王萱一边行礼，一边偷偷打量面前的人们。曹操东向席地而坐，身量并不觉高，细眼睛，蓄着一把长髯，虽然貌不惊人，但却自有一种威严。不过，并不是外面风闻的凶悍嗜杀，和董卓对比起来，反而让人有种安心感。他左手边坐着的年轻文官面如冠玉，坐得端端正正，冠带整整齐齐，面色沉静，似乎不甚赞成地皱起眉毛打量着他。右边那人年纪更轻，行事却恰好相反，懒懒散散地靠着身后的墙，眯着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小家伙，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里是军营啊。我家儿子和你也差不多岁数，还在母亲膝下撒娇呢，看你也细皮嫩肉的，是哪家的少爷吧？赶紧乘早回家去，我免你这顿打屁股的棒子。”说是说求贤若渴，到处都缺人才，到底还是个孩子，底细尚不清楚，又能派上几分用处？白白让别人当了笑柄。曹操带着几分无奈摆了摆手。
“回将军，我家人已经没于乱世，昔日荣华已成过眼烟云，不提也罢。现在留着我独自一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虽然勉强东躲西藏保住一条小命，但这乱世，迟早也要死于冻饿，要不就死于乱军之中。听说将军这边求贤若渴，我虽不算有什么才干，但好歹识得字，写得文，也背得几首歪诗，还能算点账目，如果能在将军帐下混口饭吃，总归衣食能有保障。”
看这小小的孩童嗓音清亮，声音虽然微微发颤，但没有一丝一毫失了礼貌规矩，帐外的守兵们都觉得好笑，一个个挤眉弄眼你推我搡偷偷往帐子里看。曹操又将他打量一番，玩味地捏了捏手上的谒刺。虽然是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烂木片削出来的，上面写着名字的字迹却工整秀丽，让喜好书法的他也不由得反复多看了几眼。有志不在年高，有才不在年少，虽说身份可疑，到底还是小孩，自己还怕对付不了？倒也有可能，是宝贝自己送上门来了也不一定。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出个题目考考你。若你能当场把张衡的思玄赋默写出来，我就留你。……给这小家伙拿点纸笔。”
这话一出，有几个下人就过来在他的面前摆上了几案和纸笔，脸上表情都十分古怪。让小孩子默写这种长篇赋文，明明就是故意出难题的意思。要是一个不好，轻则被打出门，重则就可能脑袋落地，想必还是因为这么郑重地见了的人却是个毛孩子，曹操心里尚不完全爽快的缘故。王萱也确实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搓了搓手，怪不好意思地开口：
“能不能先给我一杯热水……冬天怕冷，手指都僵了，怕抓不住笔。”
桃花眼的年轻人似乎觉得很有趣，亲自站了起来，从釜里给王萱倒了水，又把耳杯递到他手上。王萱接过杯子，暖了片刻，喝了两口热水，提起笔，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笔尖不停地还真的把那赋写了出来。那年轻人一直立在他身边看着他写，见他停笔，就拿了过来，递给上座的曹操。
“小家伙，你多大了？”见字迹果和谒刺上的一样，曹操在心里默默赞了一番。这孩子举止老成，读书不少，身份必定不凡，然而要说是细作，谁家又舍得把这么小的娃儿送到战场大营里当细作？
“回将军，在下今年十三岁。”
曹操摸了摸胡须，点点头。
“那你倒是说说，天下这么多路诸侯，怎么就选中了我这里呢？”
“……因为近。家里遭了兵灾的地方离洛阳不远，再往前跑，我大概就熬不过了。”王萱犹豫了一下，虽然有点怕，还是说的很老实。这要说起来也是事实，说起来他觉得自己能没缺胳膊少腿跑到这里，已经是用尽了祖上积下来的福德，不过，事实是他从一开始就奔着曹操而去的。这些年也听到了不少各路诸侯的传闻或者与之打过交道，其中让他兴趣最大的，确实就属这个各路风评天差地别的曹操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真有趣。”还没等曹操回答，那个给他喝水的年轻人已经一手扶着案几大笑了起来。当着众人，这行为非常的不礼貌，那个一板一眼的年轻文官立时开口斥责：“奉孝，主公这还算是在接待客人，你稍微收敛一点！”
“对，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这理由实在是……哈哈哈哈哈，”年轻人笑得乐不可支，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看在人家一片诚心的份上，主公，要不就留下他吧。咱们军营里也不少这小孩的一口饭吃，就当是做点好事？”
“哼，”曹操自己也觉好笑，便随手把那文一丢，“奉孝啊，今天难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你倒想要做好事了？既然你觉得这孩子这么有意思，那就带了去吧。”
“谢主公恩典！”年轻人也不推脱，一手拽起了王萱，“快谢过主公。”
“谢……谢谢曹操大人！”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王萱抬头，一双清亮亮的黑眼睛满溢着兴奋之色，“从今天起必将为大人尽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