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29、十四（下）

　　毒箭有其妙用，反正要答覆的时间不过半刻，假若少女不从，那就死不足惜，假若少女从命，那为她解毒也为时未晚。

　　瑾瑜公主俏立在房门前，偷偷探手进窗户里拿出茶壶，先「咕噜咕噜」地喝下半壶冷茶，然後再笑吟吟地看着少女这瓮中之鳌如何挣扎求存，看她刚才这般意气风发，且看待会她如何跪地求饶！

　　此刻犹带醉意，瑾瑜公主的想法未免有点让人不齿，不过其实她的为人本来就有一点问题。

　　少女大吃一惊，挥鞭挡去几根毒箭，但仍然有两根毒箭插在她的左臂和腰间，使她不禁跌跪下来。

　　「小姑娘，妳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追上来，要不然我还可以留妳小命。」瑾瑜公主肯定少女无法再动後，方才走前几步，但她极为谨慎，知道人在求生之际手段往往最不留情，所以只敢走在走廊的白玉栏栅上，笑盈盈地向少女道。

　　「妳这等无耻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少女咬牙切齿地道，夜风吹起她的长发，竟然带有几分悲凉的意味。

　　「无耻？妳倒是第一个这麽骂我的人，我倒是很好奇自己哪里无耻？」瑾瑜公主还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此时她倒是挺庆幸自己平日没有以「本宫」自居的习惯，要不然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了。

　　这少女想必是外乡人，这从她的口音和竟然认不出瑾瑜公主可见，如果说之前认不出她也罢，但听公主说了这麽多话，加上走廊上有灯笼，自己的脸容可算毫无阻碍地展现在少女面前，
　　这还可以认不出她的身份，当然是外乡人。

　　「妳根本不是人！妳是魔女！」少女此时才看清瑾瑜公主的外表，妖异的紫发配上紫水晶似的双眸，这难道不是魔女吗？

　　「我是魔女，妳也快成为女鬼了，还不是殊途同归吗？」瑾瑜公主倒是不愠怒，任何人要惹她生气都不是易事，当然也没有人敢惹她生气。

　　少女狠狠呸了一声，似乎是与瑾瑜公主誓不两立。

　　「好吧，妳有什麽遗愿告诉我吧，我会尽力替妳达成的。」瑾瑜公主摊了摊手，看少女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就知道收她为己用的可能性为零，当下也懒得问了。

　　少女心中突地一凉，她感受到伤口的麻木，也明白眼前这妖女放的是毒箭，知道毫无生存之望，只怪自己一时冲动，不但丢了自己的性命，连带小姐也……

　　「妳当真可以为我达成遗愿？」既然活不下去，倒不如赌一把吧。

　　瑾瑜公主本只是调侃少女，没想到她真的这般认真，当下点点头道：「我素来一诺千金，妳尽管放心。」

　　「妳可知道诛心草？」少女沉默半晌，启唇问道，她只道瑾瑜公主是杀人妖女，从未想过她会是人类，所以一开始就不抱生存希望。

　　「知道。」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大约三步之遥吧。

　　「我死後，如果妳能把诛心草得到手，然後带到雾常山里，我……我也死而无憾。」少女自嘲地笑道，明知道绝无可能还是要说出这要求，自己可真够笨呢。

　　这妖女邪气霸道，根本不可能会帮助自己，恐怕还会落井下石，取笑自己吧。

　　瑾瑜公主倒是起了兴趣，她从手上捡起几块碎石，用弹指神功把碎豆弹到少女中毒伤口附近的穴道，气血先行塞住，让毒素不会这麽快蔓延出去。

　　「诛心草是疗伤圣药，我以为妳是想用到自己身上呢。」瑾瑜公主绕着及腰紫发笑充。

　　「我是一个侍女，而我家的小姐不幸中毒，唯一可以救她的只有这诛心草，所以我特地来京城求有，但现在……恐怕也不成了，所以才说出来希望妳帮忙。」少女淡淡地道，她一人是宁死不屈的，但到了关於小姐的事情上，她不得不开口相求。

　　瑾瑜公主凝视着少女，如果某人在的话，倒可以看清此人是否在说谎，虽然自己的测谎功力是稍逊，但对付普通人也是绰绰有馀的。

　　既然此刻已封住了少女的穴道，瑾瑜公主也很放心地从白玉栏杆跳下来，背负双手绕着少女走了一圈。

　　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啊。

　　「假若我给妳诛心草，妳是不是什麽事情也愿意为我而做？」瑾瑜公主心中渐渐有了个主意，她唇角泛起得意的微笑，口中徐徐问道，语气像是漫不在乎。

　　「对。」少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假如能救到山中小姐，她是什麽事情也做得出来，就算是违反道德也照做不悔，大不了得到诛心草，得见小姐康复後便自尽。

　　「任何事情？包括杀人放火？」瑾瑜小姐站在少女面前，银白的月光彷佛要穿透她纤瘦的身子，加上紫瞳幽深，显得她如同黑夜中的幽灵。

　　少女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这少女的武功高得邪气，人也绝美得邪气，言语举止更是透露出古怪的感觉，看来倒真是人间幽灵，只是没想到自己死前竟能遇上幽灵。

　　可是－－既然是妖女幽灵，想必有办法为她取得诛心草，对吧？

　　「是。」少女点点头。

　　「好吧，我答应你，只要妳做到一件我要求的事，诛心草立刻交给妳。」瑾瑜公主挑眉道。

　　少女霍然抬头道：「当真？」

　　瑾瑜公主见少女目光灼灼，知道她所言不虚，但也为她对小姐的忠心感到有点惊讶，她点头道：「我早就说过自己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

　　她顿了顿，道：「我知道妳还在怀疑，但别忘记我也有我的风险，万一妳解毒後拿走诛心草一走了之，我都是没法子，既然大家都有求於对方，何不皆大欢喜呢？」

　　少女沉默半晌，问道：「妳为何这般肯定能拿到诛心草？」

　　她真的不相信妖女幽灵会有什麽困难求助於凡夫俗子，尤其是将死之人。

　　「因为我就是拥有诛心草的人。」瑾瑜公主扬了扬秀眉道。

　　少女不禁当场呆住了，传说瑾瑜公主拥有天赐之绝色美貌，而且容颜异常……莫非容颜异常指的就是那紫发紫瞳？

　　「这里正是公主府。」瑾瑜公主补充道。

　　「妳是……瑾瑜公主？」少女满脸怀疑之色。

　　「正是。」瑾瑜公主毫不掩饰地道，反正这本不是什麽见不得光的事情，她的流云长袖滑出一面金牌，只见她把红绫绕在皓腕上，把金牌吊下来，悬在少女面前道：「妳看清楚这是什麽东西。」

　　少女借着微弱的月光靠近细看，金牌上书瑾瑜公主四字，铁划银鈎，一清二楚。

　　她虽然为侍女，但生平也看过不少金银珠宝，她一看就知道这金牌是以纯金铸造，绝不虚假。

　　「妳……」少女又惊又疑，她还以为眼前女子是什麽孤魂野鬼……

　　「如果我是什麽妖魔鬼怪，我可会使用毒箭和武功吗？」瑾瑜公主没好气地道，这姑娘真是缺了根筋。

　　少女冷静下来，横目四周，只见这里是院子的後花园，隐隐可见种满奇花异草，一看就知道富贵人家的地方。

　　「我要看一下诛心草。」少女斩钉截铁地道，既然她答应了这般重大的要求，自然是要看看自己的礼物是什麽模样。

　　「别担心，这诛心草我要来也没用，之前还在嫌弃它阻碍位置，打算丢掉呢。」瑾瑜公主打了个呵欠，折腾了大半夜她也有点疲累了。

　　说着，瑾瑜公主正想走进房间给少女看看诛心草，这才想起她身受毒箭，加上被封住穴道，所以暂时动不了。

　　瑾瑜公主回过身来，蹲在少女面前，动作如风地拔出两根毒箭，封了伤口四周的穴道，然後向少女抬了抬下巴道：「张嘴。」

　　她见少女紧闭着嘴，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给妳半颗解药，剩下的完事後再给，可好？」

　　少女盯着瑾瑜公主半晌，最终还是乖乖张开嘴，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馀地，只是心中还是很好奇，这近乎完美的瑾瑜公主到底有什麽事情要自己相助。

　　罢了，瑾瑜公主身份高贵，还用欺骗自己一介布衣吧？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瑾瑜公主把解药掰开，一半送进少女嘴里，少女还来不及尝它是什麽味道，那半颗解药就在舌尖中溶化。

　　「进去吧。」瑾瑜公主也没有多作慰问，站起来向房间走去。

　　少女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选择跟在公主身後。

　　瑾瑜公主挥手示意少女关上房门，少女瞧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关上门。

　　亮起烛光，少女终於能仔细看清楚瑾瑜公主的容颜，且看这传说中的世间第一美人到底有一副怎样倾国倾城的绝色美貌。

　　此时安静下来，少女方才发现瑾瑜公主身上的香馥袭人，她觉得自己像是置身花海之中，鼻里嗅着的是那集万花之大成的香气。

　　银色的柔和月光洒在瑾瑜公主的脸上，只见她的年纪和少女相若，都是介於女孩和少女的年龄，有一着尖尖的瓜子脸，五官精致如巧夺天工的杰作，当中最出众的莫过於是她紫色的双瞳，那紫瞳犹如紫水晶般晶莹剔透，完美无暇，长长的羽睫覆在那紫瞳之上，再上面则是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左眼眼角上画有一朵盛开的蔷薇，这一切令瑾瑜公主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气息，虽然脸容绝美无双，却令人不敢靠近，生怕陷入那深紫色的漩涡，不能再逃脱。

　　瑾瑜公主此刻身穿一件紫色长披风，胸前轻轻绑了一个结，隐隐可见里面是锦葵紫色的锦绣长裙，一头深紫色的长发如流云般垂下在披风上，没有丝毫挽起，看起来极为随意，轻风扬起她的紫色长发，本来略略被掩着的脸孔完全展现在少女面前。

　　反正瑾瑜公主也不是首次让人看呆了，她笑吟吟地道：「这张脸还挺好看吧？」

　　少女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般无礼地盯着身份极为尊贵的公主，连忙垂头退後两步道：「民女知罪。」

　　「没所谓啦，妳也不是第一个看呆的人。」瑾瑜公主倒是不太在意，脸放在这里就是给人看的，自己长得漂亮给别人看傻了都不是自己的错嘛，别人喜欢看美人也不是别人的错，对吧？

　　少女不语，这瑾瑜公主太古怪了，怪不得别人对於她的性格也是三缄其口，这种性格的人，别人是难以形容的。

　　「妳最感兴趣的应该是诛心草，而不是我的脸吧。」瑾瑜公主转过身不知道在做什麽，少女看着她瘦削的肩膀，不由自主再次呆呆出神。

　　正在此时，瑾瑜公主转过身来，手中已经捧着一个盆栽，上面栽种着一朵大大的花朵，共有七块花瓣，花瓣颜色鲜红欲滴，使整朵花的模样竟然像医书形容的人类心脏般鲜红，让人看见

　　不禁冷汗直冒。

　　「这般恐怖的东西，我也不想留住了，交给妳就正好，妳可以验证一下。」瑾瑜公主把诛心草递给少女，她没怎麽防备少女，因为她知道少女只有半颗解药，浑身武功都施展不出来，根本就是一只没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少女双手发抖地接过诛心草，能够救到小姐的关键此刻就在自己手里，她恨不得飞奔回雾常山人把诛心草交给小姐，可惜……罢了，唯有希望公主不是有什麽难事交给自己吧。

　　「妳倒是很紧张妳的小姐，刚才生死关头连求饶也没有半句，现在接到这诛心草却是双手发抖。」瑾瑜公主的目光掠过少女发抖的双手，语气似笑非笑，不知道是在佩服还是取笑少女。

　　少女想起别人曾告诉她诛心草的模样，她观察着诛心草，果然完全符合别人告诉她的特徵，这盆栽肯定是诛心草了。

　　当下不再犹豫，少女问道：「公主有什麽事民女去做？民女一定拚死做到！」

　　「我先问妳，妳叫什麽名字？」

　　少女抬目，正好对上瑾瑜公主风情万种的紫眸，她心中一跳，垂头回答道：「民女名唤笙语，笙萧之笙，解语之语。」